伊缪尔在浑身剧痛中醒来。
他腹部有道极深的伤口,正缓缓往外渗血,附近的绒毛一缕一缕,彼此打结,而它睁开眼睛,看见了满是血污的窗帘。
头顶高功率的医用白炽灯落下惨白的光芒,照在铁黑色的手术床,置物架,以及手术刀尖锐的刀锋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是一间手术室。
伊尔利亚时局混乱,黑帮林立,民间有不少涉黑性质的私人诊所,从事非法实验,器官贩卖等活动,伊缪尔并不陌生,但他不知道,他有一天会躺在这里,以一只猫的身份。
是的,伊尔利亚尊贵的公爵,是一只会变猫的异类。
伊缪尔头脑昏沉,遇刺后,他失血过多,维持不住人型,只能化为一只白金色的小猫,而在人权尚没有完全保证的伊尔利亚,动物的更是无从谈起。
在这手术室中,他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猫,随时可能被人刨开腹部,摆弄内脏,变成下水道旁的尸体。
不,不……
伊缪尔艰难移动,试图爬向手术床的边缘,即使是无用的挣扎,他也不能躺着等死。
旋即,被一只修长的双手轻易制裁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小猫,你想跑到哪里去?”
伊缪尔浑身炸毛,僵硬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来人穿着浆洗褪色的白大褂,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只可惜脸部线条过于冷峻,配上那双淡漠的眼睛,就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淡感。
——非常像□□里心狠手辣的冷酷医生。
伊缪尔情不自禁的蜷缩起来,想要躲避可能袭来的伤害,那人却按住他的脑袋和屁股,向外用力,强硬的露出了受伤的腹部。
要死在这里了吗?不,不……
“很严重的刺穿伤,需要清创,缝合,注射抗生素,这么小的一只猫,谁忍心对他下手?”
“……?”
什么声音?
忽然炸起的冷淡声音吓了伊缪尔一跳,那声音不来自周围,反而是直接从他心里响起的。
他茫然扭头环顾,可是周围只有黑心诊所的变态医生。
“好傻的猫,伤成这样到处乱动,不疼吗?”
“……?”
好傻的猫?谁?他,他吗?
还没反应过来,那医生已经拿来一支注射器,从药瓶吸取药液,银白的针头恰好晃在伊缪尔眼前。
白金小猫浑身紧绷。
这是什么液体?
“先注入麻药,不然等会清创缝合太痛了,这么小一只猫,它受不了的。”
“……?”
伊缪尔看看自己,又看看医生,狐疑的将尾巴弯成了问号。
麻药?清创?缝合?
这个医生,想给他治疗?
他听见的,是医生的心声吗?
虽然没有全信,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放松了警惕。
这时,伊缪尔才发现,医生的话语强硬,但是动作很温柔。
他避开伊缪尔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展开了伊缪尔的身体,打针的手法专业,只留下蚊虫叮咬般的闷痛,而随着药液注入,他身体渐渐失去掌控,小猫脑袋一歪,栽倒在一旁。
白郁这才动作起来。
他剔除伤口附近的猫毛,清创缝合,等一切准备完毕,才把昏迷不醒的小猫转移到了床上。
于是伊缪尔刚刚醒来,就被柔软的被子淹没了。
身体躺在棉花里,似乎连疼痛都少了不少,伊缪尔想要观察腹部的情况,脑袋却罩着一个巨大的猫“项圈”,阻止了它向后看去。
什么东西?
那个医生居然给本大公戴项圈!那是宠物才戴的东西!
可他细细感受,发现伤口清凉,痛苦减轻,就连他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应该是被细细上过药了。
看来那几句心声,不是假的。
“好吧。”伊缪尔晃晃尾巴,在医生的枕头上趴下来,完全屈服了,“寄人篱下,宠物就宠物吧。”
看在医生的枕头很软的份上。
他趴着趴着,果冻似的耳朵忽然一抖,旋即竖起来,侧向门口。
他好像听见了剁肉的声音。
伊缪尔瘪瘪小猫嘴,难受的圈住尾巴。
好饿。
从大公府逃走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
医生给他治疗了伤口,那医生会给他准备吃的吗?
随着脚步声响起,小猫微微偏头,期待的看向门口。
医生走了进来。
白郁脱下白大褂,袖子挽到上臂,露出一节肌肉分明小臂,腰间是一掌宽的皮质腰封,衬衣随意的塞在其中,上下各解开了两颗扣子,伊缪尔从伊丽莎白圈的边缘悄悄看过去,瞧见扣子下厚重的阴影,小猫脸忽然一红,将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怎,怎么在家里穿成这样,不,不知廉耻的医生。
这时,他才闻到了肉香。
小猫又将脑袋转了回去。
医生手中拿着两个餐盒,却没有给伊缪尔的意思,而是放在一边,忽然探手伸向小猫,将它翻了过来。
伊缪尔:“……喵?”
可,可恶的医生,这是在干什么!
他被医生仰面掀在床上,四条小短腿在空中拼命挣扎,一时又羞又脑,却听医生的心音再次响起。
“伤口恢复的不错,唔,这就有精力扑腾了,看来还不饿?”
“……”
伊缪尔扑腾的腿僵在了半空中。
他弱弱的喵了声,爪子蹭了蹭医生的手。
饿。
医生心声再次响起:“还会亲人,挺可爱。”
伊缪尔再次僵住。
可,可爱?
还没等他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医生忽然托起他的屁股,将他抱了起来。
伊缪尔:“!”
下一秒,它被放到了桌面上,面前放着一盆牛肉糊糊,一盆羊奶。
医生将两盆食物往前推了推:“吃吧。”
原来是要给他吃的。
伊缪尔悄悄抬头,矜持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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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最新鲜的嫩牛肉,羊奶香浓醇厚,他饿的要死,吃着吃着,就几乎将脑袋埋了进去。
“馋猫,胡子上全是牛奶。”
“!”
伊缪尔悄悄抬头,医生正垂眸看着他,眼神冷淡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绪。
“……”
伊缪尔心虚了甩了甩脑袋,无视了胡子上的可疑白色,继续干饭。
可是他吃了一半,还没吃饱,医生忽然端起了牛肉和盆盆奶,住手,打算离开。
伊缪尔:“!”
他焦急的喵喵叫,却不知道如何挽留医生,思考中,却忽然一僵。
他好像知道,作为宠物,该如何挽留了。
伊缪尔迟疑片刻,微微咬牙,忽然上前,用身体蹭了蹭医生,尾巴微微卷起,卷住了医生的手指,等医生回头,他就无辜的和医生对望,双爪合十,圆溜溜的眼睛透出祈求,别别扭扭的喵了一声。
还要!别拿走!
医生微微挑眉,伸出二根手指,无情的拨开了伊缪尔的尾巴。
他转身走了。
“!”
伊缪尔扒拉的爪子僵在了空中。
什,什么!
他堂堂一届大公,都屈尊降贵找医生撒娇了,医生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不是说他可爱的吗!
可,可恶的医生!
小猫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爪子一下下刨着桌面,满腹怨气。
为什么拿走食物,难道它不可爱吗!
可恶,等他重新回归大公位,等他重新回归大公位……
这时,医生的心声透过门板,从走廊传来。
“刚刚手术,不可以吃多,容易积食,需要控制,这些食物还是先收起来,不能给小猫找到。”
“……”
噢,哦。
伊缪尔刨桌板的手一顿,乖乖趴了回去,偃旗息鼓了。
好吧,他原谅医生了。
由于腹部有伤,不能乱跑,伊缪尔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了医生的大床上,他很满意柔软的垫子,又嫌弃床单被罩有些粗糙,最后团吧团吧,再次在医生的枕头上睡着了。
由于失血过多,伊缪尔十分嗜睡,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睡到了医生上床。
听见动响,小猫耳朵微动,悄悄睁开眼睛,看见医生正在脱衣服,白郁背对着他,脊背的线条在腰侧收窄,肌肉紧实漂亮,小猫看着看着,就埋下了脑袋,心虚的扶住了伊丽莎白圈。
医生又在他面前不好好穿衣服!第二次了!
他小小一只,只盘踞了很小的位置,白郁在床边躺下,同样只睡在一边,两人进水不犯河水,谁也没有挨着谁。
伊缪尔趴在另一只枕头上,悄悄抬眼看白郁,看他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一边看一边不自觉的晃着尾巴,即使大公阅男仆无数,也不得不承认,医生的容貌实在出众,比他看过的所有人都更好看。
伊缪尔又向下偷偷瞄了瞄,医生的双手放在被子外,十指修长细瘦,骨节分明,指腹的薄茧擦过下巴绒毛时,伊缪尔会很享受的眯起眼睛。
毕竟,真的有点舒服。
白金小猫便矜持的踩了踩枕头,轻声细语的喵了一声。
——“喂,医生,不要离得那么远,看在你给本大公提供了食物,本大公可以特许你撸一撸本大公!”
毕竟医生夸了他可爱,那他一定很想摸一摸小猫吧!
白郁闭上了眼睛。
伊缪尔:“……”
他眼睁睁的看着白郁呼吸渐渐平缓,俨然陷入了沉眠。
不撸吗?真的不撸吗?
白郁毫无所觉。
“……”
好吧。
小猫怨恨的踩了踩枕头,也准备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