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水师战船抵达长崎的消息, 以最快速度传入江户。
当然京都也收到了消息,不管是灵元天皇还是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德川纲吉都意识到来者不善。
不说灵元天皇那边,江户的德川纲吉第一时间召见堀田正俊。
堀田正俊对于德川纲吉很重要, 德川纲吉是四代将军德川家纲唯一的弟弟。
德川家纲做将军时因身体多病原因,大权旁落酒井忠清手中。
德川家纲去世时无子,关于继承问题就成了当时所关注的话题。
酒井忠清作为权臣, 更希望立一个年幼的孩子做将军,以德川将军直系血脉断绝为由,从御三家请一位亲王来继承幕府将军一职。
眼看德川家族陷入危机, 是堀田正俊站出来以德川纲吉与德川家纲血缘最近为由支持德川纲吉成为第五幕府将军。
德川纲吉成为将军后驱赶了酒井忠清, 也对堀田正俊多有依赖。
此次遇见危机,自然是第一时间将人请了过来。
木门一离开, 德川纲吉脸露焦色, “我听闻台/湾的郑家已经投降, 这次清廷水师来我日本, 怕是来意不明。”
日本现在也是开了海禁, 原因是西洋传教士,因为前期没有阻止, 一下子扩大了十几二十万人, 这些信奉上帝之下人人平等的耶稣教徒屡屡引起暴动。
二十万人总不能一杀了之, 因为里面大批是武士。
幕府所能做的就是隔开国内平民与洋人的接触。
这是德川纲吉面临的困境, 国内武士风气昌盛, 动不动就当街杀人。
他原定计划是将国内跟西洋传教士隔绝,再以儒家的“仁”、释家的“慈”来教化国内混乱的风气。
本来已经走上了正轨,突如其来的清廷水师令他隐隐不安。
堀田正俊跪坐在地上,低下头思索片刻,主动请缨去接触那些异国来客。
德川纲吉自然是点头同意, 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起摩擦。
清廷刚收拾了台/湾,就怕他们目光对准了日本,磨刀霍霍想要咬一口。
堀田正俊带着德川纲吉的担忧去了长崎。
长崎是一座岛,在九州岛西岸,离江浙非常近。
不过这里因为允许靠岸的商船有数,福建广州过来的商船要远远多于苏州的商船。
苏努贝子上了岸,并没有多追究这群走私的船主。
姚仪带着水师将长崎的港口堵得水泄不通,没有商船能离开,也没有商船敢离开。
苏努等人大摇大摆地上了岸,根本看不上将脸和牙齿涂抹得跟鬼一样的妓子。
他们入住了港口的酒屋,当天传出命令,召见会过倭语的人去问话。
这事本来轮不到苏舜一个小船员,只是很不巧,他就是他们船上唯二会倭语的人,因为来过倭国几回,对这里情况比较了解,然后被众多船员推荐,被船长领着去了水师围起来的酒屋。
苏舜本来以为自己等人会被追究走私一事,没想到这些大人物根本没问这件事,而是问起了日本这边的情况。
苏舜老实道:“长崎这边还好一点,商人比较多,大家和气生财,听说日本本土更乱,武士有‘格杀勿论’的权力。”
苏努等人皱眉,在大清八旗子弟都没这权利。
“这么说日本很乱了?”
苏舜忙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日本这边只规划了长崎关口允许我们通商,其他地方是不允许靠岸。”
苏努贝子与其他人对视一眼,然后问:“你可听过日本有挖出银矿?”
苏舜惊讶,见几位大人面露不悦,忙道:“是听闻过,小人去酒屋喝酒时听日本商人忧心忡忡提起过,说银矿已经枯竭,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苏努等人闻言心里一惊,好消息是日本真有一座银矿,坏消息他们似乎来迟了一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然后询问了当前日本被发现的金银矿,发现石见银山被发现,如今已经挖掘近尾声,左渡岛的金银山也被发现了八十多年,萨摩藩的金库目前尚未被发现。
他不由大喜,这日本真不愧是皇上钦定的金银岛,屈屈几座岛竟然藏着不少金银矿。
苏舜回答完后驱赶出了酒屋,等回到临时住处,他有了一种逃过一劫的亲信。
船长和其他船员将他围了起来,”苏舜,水师找你什么事?你不会出卖了东家,告密咱们东家是谁吧?”
见同伴们眼里满是不善。
苏舜心里一咯噔,明白自己但凡不能证明自己结果就是被扔进海里喂鱼。
他忙道:“跟走私无关,那些水师找我们去问日本本土的情况。”
说着他看看左右,示意他们靠近。
等人围过来,他压低声音道:“依我看,朝廷应该是有攻打日本的意思。”
“真的假的?”
“这破地方三天两头不是大风就是海啸要不就是地龙翻身,有什么好打的?”
苏舜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那上头的大人问了我们什么吗?问了我们日本的那座银矿!”
日本的银矿对于来日本经商的商人并不算是一个秘密。
首先这座岛就是日本商人发现的,其次这些挖掘的白银,每年以百万两速度流入大陆,俗话说得好,超过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沿海来日本走私的商船是为了赚那仨瓜俩枣吗?
当然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能跑来这边经商的谁不知道日本这边有银子?
一听水师是为了银矿来的,一群人松了口气,想到港口还被人堵着出不去,一时间又惴惴不安起来。
有人突然想到什么问起了船长。
“我记得德胜洋行不是往外卖出海的牌子吗?明码标价一万两一个,说有了这牌子就不算是走私?”
船长重重叹了口气,蹲下来道:“一万两的拍照只能算一艘船,咱东家只买了一个,给了去南洋的船。”
“说东洋这边都走几十年了,肯定不会出错,谁能想到水师竟然一下跑到了千里之外。”
“那咱们怎么办?这银子要是带不走,回去该怎么跟东家交代?”
“别管交代不交代的事,咱们还不一定能回得去呢!”有人丧气道。
***
天津近来很繁荣,一来朝廷要开设关口,从那艘超大的钢铁船靠岸开始,天津的港口像是被人唤醒了一样,一日比一日繁华。
如今的天津港口正在造一座延伸入大海的码头。
在沿岸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推着独轮车往海里倾倒石块泥沙。
港口岸边土地也被人夯实了,上面铺设了碎石块混合的砂浆。
不得不说水泥实在是太方便了,一日铺平,两三日就能变硬,原本一个月才能修一小段,现在只要两三日时间。
太子第一次出宫办差事是非常兴奋,从通州到天津这一路上叽叽喳喳嘴里的话就没断过。
福全领着太子从通州过来,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可以说是游山玩水。
两百多里路硬是走了五六天。
福全粗粗看了一遍,对于选定的地方心里有了底,接下来就是工部官员的工作,需要将选定的路线勘测一遍,若是坍塌风险或是容易受灾,都要另选道路。
这些需要大量的走访,一时半会儿也完成不了。
这样想着,福全到底心疼侄子,没让人跟着早晚去跑。
“你负责天津这一段。”福全这样安排了太子。
天津这一段的铁路是到海边,确切的说车站是定在了天津卫的城外。
天津卫水系多,这铁路不算好修,真要修一条跨越河道的轨道,在影响当地道路的情况下,上面给的计划是修高架桥。
太子接手了自己的差事,将自己那群哈哈珠子也一块叫了出来。
这群哈哈珠子里就有他奶嬷嬷的儿子,奶嬷嬷和奶公被慎刑司拿下审问,至今未能放出来,太子也跟汗阿玛求情过,却被三言两语推给了贵妃。
对于贵妃,太子是有些怵的,总觉得她生气的时候有点像汗阿玛。
问题是汗阿玛生气他没见带怕的,偏偏她脸一板,他就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对于这位奶兄,太子是带着愧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人带在身边,多帮他立功。
太子这次出宫,要说最担忧的非索额图莫属。
男人多薄情,有了新人哪里还有旧人,就算亲生子又如何?
英明如唐太宗,不也说杀子就杀子,说废太子就废太子。
索额图担心太子远离的宫廷,宫里那位在为皇帝生下更受宠的小儿子,如初朝夕相处,等太子回宫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带着这股担忧,索额图将两个儿子派去给太子做帮手,他本来还以为明珠会趁机向太子下手,比如说使绊子之类。
没想到太子出京没两天,他就得知大阿根也被赶出宫,负责为皇上修园子的事。
修铁路跟修园子哪个重要?
这还用得着说?
这件事一出来,索额图心一下子安下来。
太子摸了摸已经硬透了的地面,上去蹦了几下,然后问身边的人。
“这水泥这么好,怎么不用来修官道?”
旁边有人顺口接了一句,“水泥价不低,只铺自家院子还能承受,如今官道还能用,朝廷想修也修不起。”
太子想着这样的好东西,等他当上皇帝,就修遍大江南北。
“殿下,前面梅江。”
今日他们的任务是沿着梅江走,寻找适合修桥的地方。
他们只负责规划一条路线,后续有合适的人勘测,若是这条路不合适,自是会绕道换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