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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什么最出名?

一问起来, 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就是丝绸。

应天有一所织造局,前朝开始就垄断了周围的纺织业,养育着十多万织工, 跟漕运有的一拼,背后多少人家靠着织造局生活,宏观上影响了上百万人。

唐皮子就是应天下面县城的一个小的养蚕户, 养蚕是个非常辛苦的活,从春蚕开始孵化,就要不停去摘桑叶, 刚孵化的蚕虫幼小, 这桑叶还得切成丝喂。

更别说这蚕虫娇弱,桑叶不干净吃了会死, 上面沾了水吃了也会死, 桑叶不新鲜了那是连碰都不碰一下。

从春蚕孵化开始, 到清明节来临, 全家老小就得齐上阵全都得围着娇贵的蚕宝宝转。

这一春天攒下来的蚕茧, 若是遇见奸商,这卖又卖不上价, 只能自家用来织布拿去集市卖。

唐皮子叹了口气, 很不巧, 这几年行情就不是很好, 各个布坊都将蚕茧价格压得极低, 一年忙到头也没余下多少钱财。

“老唐,这是哪里去?”

走过应天府城门时,唐皮子意外看到了熟悉的织户。

什么叫织户,这是个特殊群体,就是白天和农户一样在田里劳作, 晚上进行纺线织布,织出的布可以拿去织造局卖,也可以卖去染局和绣局。

近几年随着战事远离,应天的商业变得繁华起来,许多农户都恢复了织布营生,唐皮子他们这些养蚕户的蚕茧也会愿意卖给他们。

开口问话的这个人姓刘,之前每年都去唐皮子家买蚕茧。

唐皮子看到此人心情不算很好,毕竟这人每次他家都会将蚕茧挑剔一番,再压低价格。

占便宜的人见多了,将东家损一顿再占便宜就着实惹人厌恶了。

他情绪不是很高回答道:“去内城瞧瞧。”

那人又连忙问,“老唐,你晚上在家吗?我找你有事。”

唐皮子有些奇怪,这天寒地冻地找他有什么事,要知道这人跟他不是一个县。

“在呢,你来,我让人烧只鸭子请你。”

应天跟京城一样极喜欢吃鸭子,听说是当年皇宫从应天转移北平将吃鸭子的习惯也带了过去。

只是应天这边爱吃盐水鸭,北京那边多是烤鸭。

对于生活在应天府附近的人来说,鸭子不算是食材,唐皮子自己家就养了十几只。

告别了那姓刘的织户,唐皮子下了马车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今年开春城里多了一样新鲜事物,叫公共马车,听说从北边传过来的,唐皮子坐过几次就觉察出好了,起码不需要自己去叫车。

只是这车钱也不菲,从城门口到内城织造局要花四文钱!

这钱不花还不行,不然等他走过去,再回来就晚了,城门得关上了。

马车行驶在水泥路上,这平坦的路也是今年刚修的,据说是城里好几位大善人筹集了钱买了一种叫水泥的料子铺的。

这路修好了后,所有从这条路上走的马车都得交一文钱费用,说是路的损耗费。

唐皮子也不懂,反正自那以后就很少见私人马车过来,多是这种公共马车在跑。

进了内城,人一下子少了,应天府的内城早年就被八旗给占了,也不是没有汉人官员住进去,当然现在人家不叫汉人,叫汉军旗反正不算纯粹的汉人。

唐皮子对住在内城的满人老爷没什么感悟,毕竟人高高在上,跟他这泥腿子也搭不上关系。

他憎恨的是这些投靠了满人反过来对付汉人的狗腿子,这些王八蛋下手比满人还要狠。

唐皮子一家连夜织的布,拿进城卖时,还没卖出去就硬生生在城门口收走一层税。

这布都受税了不卖还不成,带回家回头卖还得收一回。

每年这个时候城里的布商就会不约而同压价收购。

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唐皮子叹息一声。

“织造局到了!”马车停下,车把式喊了一声,唐皮子捂住胸口挤开人群下了车。

“织造局对面……”

他停在路边两眼茫然看着四周,手还是捂得死紧。

今年村里的大地主刘三德请了一位大人物进村,几位村老陪同,唐皮子也有幸吃了一顿饭。

这位大人物乘着酒兴,跟他们说起了京城的风云。

还说起了京城的新生事物债券,这债券就相当于将一笔定额的钱存入银行到期后可以连本带利拿回来。

唐皮子当时就听了心痒痒,后来大地主抬着银箱子去城里买债券,他和村里几个人也跟着一同去了。

这银行就开在织造局对面,唐皮子转悠一圈总算是找到了。

他摸了摸胸口,挺起腰板走了过去。

“我要换兑换债券!”

唐皮子小心将胸口的帕子取出来,翻出里面卷在一起的纸张。

这是一百文一张的债券,看着还不少。

银行的工作人员接过去,确认真假后询问,“是存入存折还是取现?”

“取两千大钱,其他存起来,定一年死期。”

存折到手,看着上面金额,唐皮子是满心欢喜,这数字还是去年买债券的数字,这两千大钱则是这一年的利息。

两千大钱啊,可以用来过个好年了!

他一脸欢喜拿着新到手的纸票,在下面县有些商铺是不让这纸钞,但是还有商铺是认的。

去年县城开了一家百货铺子,两层高五间门脸的大开间铺子,什么都卖,什么都收。

昨日他看见了一个新上来的纺织机,纺织出来的布比原来是又快又宽,若是家里的纺织机给换了,那得节省多少工夫?

看到那台机子,唐皮子就决定了一定要买下来。

只是这机器供不应求,百货铺子那五台机子已经被人定下了,他都思索着今年是不是多养一些蚕,顶多全家劳累些。

这多余的蚕茧就算卖不上价,也可以拿来自己织布,这布料价格原本就比蚕茧贵上不少。

怀里揣着存折和纸钞,唐皮子掰着手指头算明年放开了干能赚多少钱。

今年县里开了厂,收桑葚,说是做果酱,这东西他也爱吃,家里那两亩地的桑葚一卖,最后这钱一算竟然补上了蚕茧降价带来的损失。

他就想着将那好用的纺织机给买回家,明年这蚕茧要是还卖不上价,他就不卖了,自己留家里慢慢织。

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唐皮子坐着公共马车到了外城城门,这会儿太阳已经往西了。

冬天就是这样,特别是江南这边日头特别短,比夏季要早一个时辰天黑。

老了城外就有去各地县城的马车牛车了,亏了这县与县之间修了路,这通车方便了不少,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现在放开了跑也就两刻钟。

当然这路快是快,走个十里路就有拦路收费的,收得倒是不多,按人头来收,一人两文钱。

这拦路收费的官府也不管,这种事也很寻常,走了人家的路给人家也是应该。

唐皮子认命给了钱,给了钱也有好处,有什么小偷小摸人家都会管,算是花钱买了一份保险。

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唐皮子家就在县城里,他在乡下还有两亩桑田,这个归家里两老照料,只有春天才会全家回家忙活养蚕大计。

“老唐,你可算是回来了,都等你许久了!”

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唐皮子才想起来今日家里有客人要来。

“翠娘,抓一只鸭宰了款待客人。”

屋里没回应,刘织户笑嘻嘻道:“不用,我带了下酒菜,可有酒?”

他拍了拍石桌上的几个纸包。

唐皮子立刻就知道他来定然是有要事,不然姓刘的这么爱占小便宜的人怎么可能会出血?

他心里叹息一声,喊来了大儿子,“桑儿,去拿酒葫芦去巷子口的杂货铺打些酒来!”

自打县里来了个百货铺,他们巷子口原来卖粮食的铺子也开始带着卖其他东西,赚不赚钱不知道,倒是方便了他们。

以前买酒可是要去专门的酒铺,那酒铺到点关门,想买都买不着。

这回屋里门被推开,一个少年郎一溜烟跑进厨房拿了酒葫芦,又找唐皮子要钱。

“不要掺水的。”他捡了二十多文钱递过去。

少年郎跑出了院子,唐皮子去找了碗筷盘子,将桌上的菜都倒进盘子里。

两人拿着筷子边吃边聊,没一会儿酒来了,唐皮子拿着空碗拨了一些菜递过去,“拿去跟你娘一起吃去。”

少年郎接了过去,又进厨房拿了几个馍馍进了屋,从头到尾这家的女主人就未出面。

两杯小酒下了肚,刘织户总算是说起了来意。

“兄弟我看了一圈就是你老唐最实在。”

唐皮子为他添酒,听了这话嘴角抽了一下,这是说他好骗吗?

刘织户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道:“唐兄弟,听说你在乡下有几亩地?”

唐皮子喝了口酒道:“就两亩桑田,还有十几亩水田,现在官府禁止将水田改成桑田了。”

刘织户忙问,“兄弟可有种棉花的想法?”

他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我今年去了常州,常州那边开了一家服装厂,那机器开三天停五天,说是缺棉花,正四处找棉花,你手里既然有地有没有想过全种上棉花?”

“现在种粮食都卖不上价,种得那点粮食交税后也没多少留在手里,还不如种棉花,你要是愿意种,你那棉花我以市价高一文的价钱收了!”

“种棉花?”唐皮子没想到刘织户找他是为这件事。

他还以为是为蚕茧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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