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空荡荡的营帐内,宝音随手翻着桌面上的行军图纸。
显然都是这几日西山内部真实“战场”,一支铅笔画了箭头将自己代入进去做了行军路线图。
有些图纸打了, 明显是失败的路线。
她随意翻了翻。
帐内拉了线,远处有蒸汽机的轰鸣声,虽然吵了些, 可电灯缺不了这个。
宫里就没法用蒸汽机带动,因为太吵,响起来能吵得整个宫里都睡不着觉。
也不是不能在宫外设立发电机, 拉电线入宫。
问题是这距离太远了, 电力传播时是有损耗的,还不如在附近找个屋子找太监来人力发电。
宫里缺啥也不会缺人。
宝音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 灯泡用的是碳化后的竹丝制成, 这比之前的棉线碳纤维强多了, 优点是耐高温。
缺点就是易损坏, 基本上两三个月就要换新的灯泡。
这样的灯泡在外城也有一个, 就安装在时钟楼的表盘上,每当夜晚来临, 表盘内的灯泡就会亮起, 哪怕是深夜也能够大致看见指针走向。
电力她已经组建了一个商行和新的卖水商行正筹集资金做基础建设。
思考了一下, 这两天被逼着关门的煤窑, 她思索着将煤窑拿下, 成立一个大型煤矿集团。
适当放手也省得跟着费心思,她只需要掌握人事和财政审批以及财务审核即可。
想到来年还要往南和西北边修的两条铁路,她不由头疼揉了揉眉头。
手里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外间传来动静,她刚抬头就看到有人掀开了营帐的门帘子。
宝音抬头,就看见他被拥簇着走进来, 一股凉气跟着被带了进来。
皇帝进门看见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才缓和起来。
他盯着她看了老长时间,才任由太监们帮着取下狐裘大衣。
他这件狐裘是墨色,全身无一丝杂毛,领头和袖口都是毛茸茸的,穿在身上倒是把脸都衬小了。
狐裘里面是宝蓝色的绸缎,带着祥云和五爪真龙的暗纹,暗纹都是银丝绣制,他对宝蓝色的常服带着几分偏爱。
皇帝走了过来,走到她身边围着她转悠了两圈,语气缓和道:“剪头发了?”
宝音摸了摸耳边的短发,微笑着询问,“好看吗?”
他点点头,“挺好,怎么想起来剪头发了?”
“头发太长洗起来很麻烦,索性剪短了一些。”
[想剪就剪了呗。]
她慵懒地甩了甩头发,“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摸了摸鼻子道:“你不是捐了不少东西,明日是奖赏胜利将士的大会,接你过来看看,好歹让你知道,你捐的那些东西都到了哪些人手里。”
他目光在她头发上打转,似乎还没有适应她的新发型。
宝音挑眉,就猜是这事,说来她还是蛮意外的,以为他会让她在这件事上隐身。
[是绿营兵赢了?]
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放在掌中握了握,见冰冰凉凉不由皱眉,“怎么这么凉?”
说着他视线扫到了被丢弃一旁的皮手套。
宝音任由他将暖手炉塞到她手里,打了个哈欠道:“出宫时没弄那么大动静,骑马过来的。”
她看了一眼营帐内,“你这几晚就睡这里?”
这也太简陋了,冬日里睡营帐绝对不是享受。
“哪能?这几晚在畅春园歇着,这边过去也不是太远。”
“怎么不干脆去温泉庄子,那里不是更舒服?”
“温泉庄子远了些不方便。”
他很快带离了话题,说起了鄂伦岱的表现。
“没想到他变化还挺大,这次比拼,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大舅舅那边对鄂伦岱的表现很满意,我之前就说鄂伦岱本性是好的,大舅舅还不信。”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显然这次演习结果他很满意,同时也看到了新式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
开春亲征,他心里也有了底。
有这样一支大军在,他有信心一次就将准噶尔给打服了。
聊完了军演的事,宝音忍不住打了好几回哈欠。
她骑着马过来,这会儿是又冷又累,只想躺在暖和的床上歇息一会儿,听他说着不免打起了哈欠。
“你累了?”
宝音头挨着他的手臂,口吻里带着困顿,“骑马好累。”
他心软了下来,“本来想着带你去泡泡温泉,要是累,明日完了再去。”
一听去泡温泉,她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去,今天就去,我腿和手臂都被冷风吹麻了。”
她本来就期盼着能泡泡热水澡,也知道在营帐里不方便,要是能去温泉庄子就更好了,反正那里现在是空置的。
见她这般积极,皇帝回头交代了一些事,然后领着宝音带了一大群队伍向小汤山跑去。
小汤山的泉眼被温泉庄子占了不少,起先宝音只买了比较偏僻的地界,好的地段为行宫备着。
后来稀里糊涂入了宫,有了权势又不缺银子,干脆将原来属于行宫的地段也纳入了庄子范围内。
好的地段被占据,还是有边边角角的角落空着,这一段到大汤山陆陆续续有人购去,也修了温泉庄子。
每到冬日就有权贵家族来自家庄子泡温泉。
小汤山和大汤山的泉眼是有限的,有人手快抢去,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要买已经买不到了。
这就造成了周围地皮价格飞涨。
反正在旁人眼里,每年太皇太后都会来小汤山泡温泉,宝音在小汤山的温泉庄子不是行宫甚似行宫,连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内务府派遣的宫女太监接手。
在温泉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宝音靠着墙壁才像是活了过来。
皇帝腰间围着一条长巾坐过来,又谈起了粮草的事。
行军打战最重要的就是粮草,他这是去收复失地,不是去劫掠,不能以战养战,所以粮草成了最关键的事。
“……预计是让商人跟随大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大军长途跋涉,携带不了太多粮草,这就需要商人携带粮草跟随作为补充。
这是在草原上打仗的一贯做法。
本来说好了泰山商行这次也会随军,携带的粮草会用来购买俘虏,只是现在出了点状况。
泰山商行打算用上新式的蒸汽运输车,不打算跟随,而是在行军路线上,设立物资兑换点。
这是泰山商行那边的任务,同时户部若是无法及时调转粮草,会通过她从泰山的粮仓运送一批到前线。
她沉吟一声,“我这有一种压缩粮,吃一小块就能饱腹,味道不是很好。”
她说的是压缩饼干,机器出现就能尝试着做压缩饼干,这需要机器来挤压,保质期肯定没法跟未来的比。
不过战事是在开春后,北边的气温没那么容易热,再加上雨水也少,压缩饼干也能保存很久倒是可以作为应急粮使用。
“回头送一些入宫,让人服用看看。”
他靠在墙壁上,一大堆事浮现在脑海里,就没个空闲的时候,好在已经封笔了,政务可以搁置在一旁。
思考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错漏之处,他就听见一阵哗啦啦声,他睁开眼睛,水汽弥漫的室内,她披着长披巾向更衣室走去。
“不泡了?”他跟着起身。
她面色有点酡红,摇摇头道:“水温太高了,有点晕。”
她摇摇晃晃往外走。
他大步追了上去,把人扶住。
……
时间过得很快,军演恍惚就是昨日,实际上已经过去好几天,连发放奖品所响起的欢呼声似乎就在昨日。
宫里新年今年多了不少新花样,昆曲和黄梅戏入京,捧出了好些个名角,一时间名动天下,这也引出了其他省的戏剧进京。
滑冰赛的时候,门头沟还搭起了不少戏台,不少戏班子都登台上演过。
今年还出了一种白话文的剧,就是没有唱腔,在台上扮演角色,类似傀儡戏和皮影戏的那种。
不唱,由不同的人扮演角色,就大白话,虽然没有一点唱腔,可在乡村集市非常受欢迎,最开始排编的是神话戏,就是从说书先生口中传出来的那些。
因为门槛低,稍微排练就能上场演,乡下集市又不讲究,围着看得津津有味,再说人家要价也不高。
时间长了,又加了出名的戏,像是《梁祝《白蛇传都演了一遍,增加了不少情节,哪怕看过了再次看也津津有味。
这种白话演绎在戏剧眼里是不入流,但是耐不住受欢迎。
戏剧这东西还是有点门槛,乡下没几个人识字,看戏也就看个热闹,至于咿咿呀呀唱了什么,十句里有九句听不懂。
哪有大白话的戏听着简单明了,台词就跟大家平常说话没差别,同时还能学到不少新的词汇。
就这样大白话的话剧流行起来,连说书先生都没这个吃香。
今年宫里就新增了不少话剧,别说点的人还不少。
皇帝依然爱听他的昆曲,戏曲还真有门槛,稍微一溜神就听不清唱了什么,又不像是后世现场大屏幕能看见台词。
本来嫔妃还想附和一下皇帝,听些高雅的戏曲,只是她们汉语本不是很好,也不识字,戏曲也就听个趣。
听了宝音点的一出包拯断案,那杀人犯的狡诈,权贵的步步紧逼,展昭的帅气,包青天的不畏强权,时不时点着节奏响起的音乐,直接将人代入那股紧张断案的气氛里。
头一次看到这种侦探剧,让宫里的人都惊为天人,仿佛穿越了时空跟着包青天断了一回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