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个月就传来了好消息。
宁波的海港停靠着二十多艘船, 每一艘都是满载而归。
“东洋那边市场被广州福建的商会霸占,他们排挤一切外来者,我们运气好碰到了一支佛郎机的商船, 我们的丝绸被他们全拿下了!”
“多少银子?”
“不是银子,给的是金币,这群洋人可真有钱, 我都怀疑是不是挖到了我们大金矿!”
“快快,我要看看金币!”
一堆商户老爷挤上了船,掀开箱子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金币, 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这些……”
“没错, 这些全都是咱们的,咱们发财了!泰山商行的人绝对想不到, 他们将咱们赶尽杀绝, 咱们还能找到财路东山再起!”
“没错, 谁能想到这群蛮夷这么有钱, 我以为有钱的是东洋人!”
“我听说东洋人之前跟西洋人一直有贸易往来, 前朝我们卖给东洋人的丝绸瓷器都被他们转手卖给了西洋人……”
“你从哪听说的?”
“洋人自己说的,还说便宜, 比东洋人价格划算。”
“我%#&, 这群倭寇真不是东西!”
“嘿嘿, 西洋人这么有钱, 我看我们专门去做西洋人的生意。”
“这群传教士穿得破破烂烂, 害我以为西洋人很穷,没想到这么豪横,一定是在海外发现金矿了!”
“发财了,发财了,还收购了两船鹿皮, 可以卖给朝廷做盔甲!”
新建的商行全是一派喜气洋洋。
还有更好的消息传来。
“西洋人又给我们下了订单,还要五千多匹布,愿意拿香料跟我们换!”
“香料生意是被十三行占去了吧?”
“德胜洋行没抢这个行当,专门留给朝廷的肉,咱们能抢吗?”
“怎么不能抢?这些香料弄过来能赚多少财富?”
“等等,怎么又是预先下订单,该不会我们做完,他们又不要了吧?”
“放心,吃过这个亏我怎么还会上当,我要了定金,还找了中间人,赶紧上货,约定了十日后送去台/湾的台北府,哪里有洋人繁衍的后人,我们不必跟洋人交易,将货交给这些人,再拿回钱就行了。”
“慢,说清楚找谁做的中间人?还是台/湾,那里可是德胜洋行的老巢!”
“找德胜洋行有什么不对,在外面这家洋行就是官方,不想吃亏就绕不过它,虽然交了保护费,可生意稳当了,不会被人黑吃黑!”
“你难道忘了我们被泰山商行坑得有多惨,泰山商行跟德胜洋行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绕过这两家做事吗?内陆被泰山商行狙击,外海倒是可以绕过德胜洋行,可附近几个优良港口都是德胜洋行的地盘,你还能绕开他们吗?”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我不跟德胜洋行做生意,分家,分家!”
就这样,江南上千士绅汇聚起来建立的庞大商行,因敌视泰山商行而走到了一起,又在第一次获利后因理念不合分崩离析。
正应了那句一个喝水打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容纳了上千张嘴,数百个理念的商行在短时间凝聚后悄无声息分裂。
可谓是出道就是巅峰,哪怕在其中做间谍的曹玺听闻后都有些愕然,他可是什么都没做,怎么好好的商行就没了?
王姓盐商神情更加谦卑,只觉得这一切都在曹大人掌握之中,曹大人一定是早预料到这群人成不了事,才笑看这一切。
被恭敬了几句的曹玺有些汗颜,还是很快收敛了神色,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神情。
这越发让王姓盐商深信不疑。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们说散就散,不准备跟泰山商行死磕了?”
王姓盐商小心回道:“应该是这样,这回赚到的钱都已经分干净了,小人投资的钱也拿了回来,还分到了一点,正准备孝敬大人。”
“大可不必,这是你该赚的。”
曹玺端起了茶碗,“他们真这么甘心放弃了?”
他不是很相信,丢了那么多土地,这些人会善罢甘休?
这是至死方休的仇怨,不将失去的土地拿回来,有何颜面去地下见祖宗?
“有些人拿了钱回乡准备找银行打官司,毕竟地落入了谁手里,大家心里都有数。”
“还有人盯上了航海生意,打算扩建丝厂,招了不少人准备和西洋人做生意。”
曹玺感叹了一声,“多少人连丝绸都没穿过,竟然将大量丝绸卖给夷人。”
王姓盐商小心翼翼道:“毕竟财帛动人心。”
***
皇帝看着手中的文书,又看看下方的西洋人。
“这些是贵国皇帝送给朕的礼?”
他有些不明白了,前两年法兰西的人才来过,人都安排在内务府了,怎么又来了一批,难道先前那几个是假的?
白晋等人也是来京之后才知晓早两年就有人冒着法兰西使者的名头来向清皇帝献礼,这伙骗子还获得了南怀仁的帮助在宫廷站稳了脚跟。
这令白晋感到无比错愕,但对方也是传教士,还提前站稳了,来到陌生的这片土地他第一反应不是拆穿对方身份,而是抱团取暖。
对于皇帝的问话,白晋连忙点头,他对这位东方皇帝很是敬佩,因为对方是少有将拉丁语说得这么流利。
天知道他在这个地方跟人交流得有多费劲。
他激动地传达了路易十四皇帝的问候,还说了愿意开展双方贸易的意思。
皇帝挑眉,“贸易这一块朕倒是欢迎。”
他随口问起外界情况,新大陆和南方大陆都有提到。
白晋听着听着严肃起来,因为很多事他都不了解,这位皇帝根本不是想象中对外界不知,而是对外界了解得太清楚了。
打发走这新来的洋人,皇帝坐着思考了许久,洋人持续不断地派遣传教士,大清这边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是不是该培养一批会外语的人再送出去,总不能被别人摸清了家里情况,他还对外界一无所知,信息全来自养心殿?
天空下起了雨,宝音感受到了寒冷,披上了一件外衣。
她翻看着照片,随口询问身边的太监,“那些洋人从乾清宫出来了吗?”
太监忙道:“一刻钟前已经出来了,来接人的是南师傅。”
宝音是一点都不意外,南怀仁对这些外国传教士都很热情,还提供帮助,帮助他们适应这边的生活。
南怀仁年纪很大了,又没有子嗣,身在异国他乡也没有了回去的希望,未来注定要埋葬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皇帝还是宝音对他都多一些宽容。
“去将杜博雷叫过来。”宝音放下了大学城拍摄的照片吩咐道。
大学城的建筑基地目前还在建地基阶段,几栋楼还在封顶,这么慢的主要原因是要建独有的供暖系统。
今年冬天没有供暖是无法入住,只能开春后再搬迁。
回到京城她关注起了这件事,连城内开业的会馆都没大学城这样牵动她的注意。
杜博雷就是之前冒充法兰西使者的传教士,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在对方上贡的是国内制作出来的设备之后就知道了。
这家伙这两年倒是安稳,在帮助大皇子建设府邸后,又被派去修建大学城,都快成为资深建筑师了。
一个小时后人进了养心殿,宝音在吃燕窝,放下勺子问他可知道法兰西国王派遣使者来京一事?
杜博雷很平静说已经接触到了,表示很欢迎同胞的到来。
宝音没有拆穿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其实都无所谓,他身上的学识就足够证明他是有价值的人,这一点她和皇帝都很默契。
“皇上这边打算多开一个外语学科,会教授周边国家的语言,你会哪些,有空去教授一些学生。”
杜博雷应下。
宝音问了几句学校那边的进度,得知入冬前楼房都能封顶封窗便点了点头。
“冬日无事,先将室内粉刷好,等元宵之后就招生吧。”
新学扩建是大事,关系到这个帝国未来走向。
哪怕这个国家最后会烂得无可救药,她也希望是在强盛中走向死亡,而不是软弱地被别国侵略反而赔偿侵略者。
吩咐完杜博雷后,宝音又翻看起南边的情报,可真是不容易,总算是将这群人引导进资本主义萌芽的正规途径了。
听话的给饼吃,不听话的重拳出击。
江南那边已经不足为惧,北京这边有学校,广州也得跟上,到时两面夹击,逼迫江南自我改革。
“咦?”
她神情松了下来。
冬日闲暇,大量人口汇聚到火车轨道的场地找活干,这边电报发过来有近三十万人,男女都有,要是全收下,整个冬日铺设火车轨道的进度都会加快,预计明年夏日到浦口的火车轨道就能正式完工。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一旦完工,北京能够直达南京,江南就握在掌心之中。
“这是好事,朕命户部调集粮草和银子,全力推进火车轨道的铺设。”皇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笑吟吟道。
宝音站起身,“户部不吵着说国库空虚了?”
皇帝坐下道:“体验过从包头到京城的快速便捷,他们怎么会反对?”
“铁路局的改制进度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