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考虑不周, 请汗阿玛降罪。”太子当机立断请罪。
皇帝轻瞥他一眼,放下了眼镜。
“以后遇事可要多思,莫要横冲直撞, 行了,且退下来吧。”
见太子退下,皇帝面色复杂。
他这个儿子不是不聪明, 是太聪明了。
孩子年幼有年幼的好处,随着年龄渐长,一个个都生出了别的心思。
再一想他有十多个儿子, 皇帝不由揉额头。
***
在京的王公贵族们注意力都没有放在金矿上, 他们比民间早知道消息,在消息未传开之前就派亲信跑去一探究竟了。
坐火车又不是很费劲的事, 当天坐, 隔天晚上就到, 很快大家伙儿都收到了消息。
是有金矿, 只是太贫瘠, 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地方衙门拿这事当噱头吸引人过去, 真要挖到了优质金矿, 还不知道得多少年。
一听是糊弄人的, 京城这些精明人就不当一回事了。
眼下是春日, 从去年就影影绰绰传出消息说会修蒙古的铁路, 至于从哪边修,经过哪里还没有个定论。
体验过火车的便利,谁不想将火车修到自家门口的?
要是修到自家门口,冬日里可以随便去南边过冬,这不比大雪天蹲在帐篷里看雪来得强?
有哪个草原上的汉子不喜欢繁华城市, 又不是天生贱皮子?
当然关键是向他们的博格达汗表明立场,谁敢在这个时候拒绝将铁路修到家门口,那不就说明有异心?
漠南被满人统治了近半个世纪,又持续不断的联姻,自是关系密切。
这跟尚且不稳定的漠北有很大不同。
是以从去年皇帝从承德离开后,就有不少部落王公悄悄跟上,说是去新城看看热闹,反正入冬之际来临前,不少草原部落到跑来体验过西洋景。
也没一股气坐到京城,坐了几站就下来。
虽然口中说没有骑马快,但还是意识到这样东西的出现大概会改变当前格局。
还有一些漠北刚归附的小部落干脆在包头过冬,反正这时候回漠北也来不及了,这边虽然是荒漠,可再往北一点草地还算碧绿。
关键是包头城内也卖青贮饲料,索性将羊群里的羊卖出去一些,再换来饲料。
去年冬天大概是这些小部落度过的唯一暖冬,没有常见的白灾,没有冻死饿死牛羊,简直跟做梦一样。
今年皇帝南巡回来,传出来确切消息,一时间工部大门都快被踏塌了。
“这位王爷,我们真没办法给个准话!”
“是,铁路通过哪里,上面还在研究中,不是一拍脑子的事……”
“这让下官帮您找人通通气?万万不可,下官哪有那么大台面,连面见皇上的资格都没有。”
再换到内阁,内阁的大学士推托。
“铁路规划不归内阁管,这个得找铁路局,是,那边研究后将结果上报皇上,到时会昭示出来。”
再去户部,“户部只负责拨款,这地点还真没权利更改,要不您直接去找铁路局,或许您所在的旗就在规划地点上也说不定。”
“这个,最先修到您哪个部落?要不您再去铁路局问问?”
总之六部和内阁不约而同将皮球踢到了铁路局这个半官方衙门。
为何说半官方呢?
因为它跟内务府差不多性质,只是这个铁路局完完全全是为铁路服务,也掌握在皇上手中罢了。
至于为何没有收归朝廷,说到底里面的股东关系太复杂,从王公贵族再到民间富商,只要有点资本全掺和了一脚,皇上只能说占股最多,却不是唯一的老板。
朝廷想要收走,里面也困难重重。
光是跟士绅收税就阻力重重,就更不要提这件事了。
铁路局在哪里?
很多人以为在京城内,内城的某个地方,其实不是。
铁路局不在内城,也不在外城,而是在西山火车站不远,一个两层楼里。
两层楼一排就有二十间,上下四十间,全都塞满了忙碌的人群。
这还只是京城的总部,随着铁路在扩散,各个站点都设立的分部,只为能够管理当前站点,和属于他们管辖区域的铁路。
繁忙的铁路局迎来了草原上的贵客。
这些贵客一个个态度高傲,上来就命令将选定的地方设定为火车站站点。
确定了火车站点,该如何将线路修建到哪,这就是铁路局该解决的问题了。
面对这些贵客,铁路局早有准备。
他们将一张地图拿出来,上面是已经初定下的路线。
“这边记下了您的建议,我们内部会考虑您的建议。”
“暂时会将您这个站点定位通州二站,至于结果如何,到时我们会在各个火车站点公示。”
一众贵客突然觉得不对,通州路是什么鬼?他们是四子部,就算起名也该叫四子部站才对!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已经有了一个通州站了。
“你小子什么意思,给爷爷说清楚!”
一群草原大汉闹起来可是非同小可,真打起来那是会打死人。
“诸位,请冷静一下!”
外面揣着枪的安保人员涌入进来,将一众人围了起来。
“住手!”
常宁大步走进来,一脸不悦,“你们来闹什么?”
没错,不善军事,只会吃喝玩乐的恭亲王被他的亲亲三哥和嫂子塞进了铁路局,就是应对这种情况。
都是一起在承德打过猎吃过烤肉的自然是认识常宁。
“恭亲王,你们跟我说说,到咱们四子部的火车站为何叫通州二站,您今日要不给个合理答复,咱们今日就不走了!”
“嘿,不走了!”
“没错,这起的是什么名字,咱们四子部被并入通州了吗?”
“行了,跟我走。”
一众人互相看看,大步向前跟着常宁走了。
常宁领着他们去了旁边一栋楼,这栋楼比之前朴实无华的楼要好看不少,外面还有一块大平地。
进了屋,常宁让他们随意坐,他自个儿也捡了个上首的座椅坐下,还跷起了二郎腿。
“你们想要交代那就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也知道我们铁路局是花大价钱修的铁路,目前收入是入不敷出,上面想了个办法就是将各个路段的名字拍卖出去,通州二路只是暂时命名还没有定下来。”
“目前有晋商王家愿意助一臂之力,捐献百万两白银在某段路改为他王家先人的名字,你们想保住自个儿部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
他竖起一根手指,“十万两,只要一百万的十分之一就能锁定命名权,怎么划算吧?”
一众人有种听到天方夜谭的念头,为什么到他们自己地头的车站还需要他们自己花钱保住名字?
“没钱!”
有人张口就来。
一提到钱就警惕,早年皇上打三藩都穷疯了,还想找草原部落借钱,他们一个个装穷才躲过,哪里肯这个时候暴露出来?
“对,咱们那只长草,辛辛苦苦放牛放羊一辈子,哪里有钱?”
常宁一摊手,不在意道:“没钱也没关系,或许有其他部愿意出这笔钱。”
他起身一副要往外走的架势。
“哦,对了,只有锁定了命名权才会考虑将车站修到哪里,没有的只能看着火车经过自家门口跑到别的部去。”
什么命名权,摆明了就是逼迫他们自己出钱修车站。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这就是太子被找上的事由。
太子只是去试探了一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试探结果出来,太子摆出了一副愧疚表情。
“是孤能力有限,这事已经帮各位问过了,怕是不行。”
不过是帮着问一问,又没承诺能办到,白得一份人情,这事做得值。
皇帝说太子太聪明也不是没有道理,短短两年给他一种太子猛然长大的感觉。
***
宝音翻开书本,她让人寻来不少黄宗羲的著作,有不少都是他的弟子收集。
这些书是竖格式,看着可真是费眼睛。
随意翻了翻,确定看不懂,宝音去找人支援。
她抱着这些书往隔壁乾清宫走去,进门后听见隔壁朗朗读书声,她停下了脚步。
宝音若有所思,本来她是找南书房的侍讲学士,现在一看,上书房的夫子也挺合适。
近两年上书房阿哥们添加了不少课程,不只限于满语蒙语还有汉家四书五经。
年长几个阿哥学的课程里有数学、化学、物理、医学等等。
总之满蒙宗学里学的阿哥要学,满蒙宗学里没有的阿哥也要学。
这类通常是琴棋书画和西洋语。
阿哥们的课程被塞得慢慢地,因为有了电灯,他们的学习的时间也在调整,没往少地减,而是多加了半个时辰。
这事宝音挺无语,皇帝是对自己儿子学习管得真严厉。
课程一多,夫子们倒是轻松了,因为多添了几位夫子,他们时间排得更宽松了。
宝音就盯上了教四书五经的那位,好像是叫张廷瓒。
张廷瓒,张英的长子,没有他弟弟出名,主要是死在了张英前头。
当然现在还好好活着,挺受皇帝待见,现在是詹事府少詹事,为太子和皇子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