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2章(1 / 1)言言夫卡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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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辛夷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许是草垛太薄,也或许一路颠簸,又或者是刑泥巴的那几个故事初听时尚且无奇,但与这?一路的见?闻遥相辉映,竟是惹得人忍不?住陷入沉思?。

这?几个故事,究竟有何意?

这?里发生的事情,与千里之外的报国寺又有什么关系?

村中若是真的如刑泥巴的故事里那样,已经被征兵征到一个男丁都不?剩,方才与他们说话的那人又是谁?为什么他来的时候,石头就会发热?

蛊虫上附着的数道人息,一人可以抵数十人的徭役,有四五十颗心脏的肚子,被蜘蛛网束缚住的村民……所有这?些,都像是压抑在这?个村子上空难以言说的幽秘恐怖。

怀着这?样的心思?,凝辛夷的梦也变得光怪陆离。

她先是梦见?了自己?体内的封印的妖尊变多,冲破了她身?上的那道封印,有一只跑到了凝玉娆那里,让她阿姐性情大变,还有一只冲到了谢晏兮面前,被谢晏兮一剑杀了,然而那妖尊的躯体太过巨大,从伤口处崩出?的鲜血却将谢晏兮淹没,等到她好不?容易把谢晏兮从血海中拖出?来的时候,谢晏兮抬头看她,脸上却多了一张善渊师兄的面具。她有些生气地想要把那张面具揭开,然而她揭开了一层,下?面却是另外的傩面,如此层叠,好似无论如何她都看不?到他的真实面容。

然后她又梦见?出?嫁那一日,谢玄衣赶来背她上花轿时,她凤冠的流苏从盖头下?面垂落,搭在他的后颈,她扶在他的身?上说谢谢,谢玄衣却道:“阿橘,如果?我有事骗你,你会恨我吗?”

她在梦里笑了一声,说:“当然。”

然后下?一刻,她手中的金发簪就狠狠地没入了谢玄衣的体内,她还发狠地拧了一下?,直到对方的血流了她满手,让她素来冷极的手感受到了心头血的温热。

等到谢玄衣到底,天旋地转,她俯身?将谢玄衣转过来,想看看他死?绝了没有,可转过来的时候,在她面前的,却是谢晏兮的脸。

他还有最后一丝气,分明痛极,看到她的时候,却在笑,然后用气音对她说:“不?必原谅我。”

凝辛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梦里的自己?冷漠得让她自己?都心惊,唯有手上血泊带着不?真实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灼伤。

……

谢晏兮回来的时候,凝辛夷还没醒来,他对着守夜的元勘和满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自己?离开前时的位合衣靠坐。

凝辛夷就在他旁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睫毛轻颤的侧脸。

这?张名动天下?的脸便是这?样在草垛里睡着的时候,也显得姿容绝世,艳光四射,凝辛夷的美从来都带着世间?万物都无法遮掩的锋芒,这?是谢晏兮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他的脑中还回荡着公羊春方才的话语,血海深仇四个字像是某种诅咒般的谶语落在他和她的身?上,但他垂眸看了她片刻,只轻轻抬手,将她肩头的一根草垛移开,再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叠在了她身?上。

被子落下?时,他的手触碰到她冰冷刺骨的手,于是谢晏兮顿了顿,到底将她的手拢入了掌心。

那一刻,他的掌心滚烫,心底却冰冷至极地在想,凝家杀了多少姬家的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且不?论那时凝辛夷尚未出?生,便是所有这?些人都是凝辛夷亲自拔剑又如何?

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血海深仇,也是她单方面对他,他……

谢晏兮的思?绪蓦地一顿。

他的目光再度停留在了凝辛夷的眉眼五官,仔细勾勒,心底的疑惑变得愈深了一些。

虽然落湖的事情与她自己?提及时的年?岁不?太能对得上,但倘若元勘打听来的都是真的,东序书院的长湖总共也就发生过两?次这?样的异动,即便那人不?是她,也总归与她逃不?开干系。

更不?必说,她这?样靠近他时,他体内时刻躁动灼烧的离火的平静。

时间?或许有错乱,记忆也可能被抹平,但对于自出?生起,就日夜被离火灼烧五内的他,或许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需要任何证据,便可以辨认出?可以镇一切邪祟与恶的方相血脉之人。

凝辛夷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多,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因为记忆的缺失,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她或许便是这世间最后一位方相后裔。可凝茂宏倘若真的有过一位方相族的夫人,凝辛夷便是他们的孩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都断没有在神都传开凝辛夷乃花娘之后的道理,更不?必说,为了抹黑凝辛夷的声名,凝茂宏几乎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从神都传回来的消息里,凝三小姐凝辛夷骄纵跋扈,实乃纨绔中的纨绔,守正清明的龙溪凝家唯一的污点,除了那张实在让人无法抹黑的娇艳盛容,实在没什么可以被称道的。在那些形容她的话语里,红颜祸水四个字,竟然成了唯一勉强能入耳的。

他手中那只冰冷的手逐渐染上了温度,但凝辛夷似是在睡梦中做了什么噩梦,手指微微抽动几下?,他于是下?意识地斜侧俯身?过去?,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从这?个角度看去?,凝辛夷的眉眼更加清晰地落入谢晏兮的眼中,他看了她许久,心底蓦地冒出?了一个疑问。

他随闻真道君云游之时,也曾路过神都。那时他与闻真道君在街边的云吞摊子上等新入锅的云吞煮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闻真道君吹牛说自己?年?轻时多么招小女娃喜欢,倏而便听街上一阵喧哗,旋即便是一队护卫开路。

“是哪家的贵人路过?”

“嘘,不?要命啦?这?神都有谁能被赐御轿回府?”

“难、难道是……”

“别?瞎想,是百花最深处那位。”

未曾想到,这?句话落下?后,原本有些惶然的众人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有人自发地向着路上御轿的方向行礼。

“原来是凝中书。”

“凝中书殚精竭虑,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乃是吾辈读书人的楷模,为他让路算什么?”

……

如此一声声交叠,足以可见?凝茂宏在百姓中的声望之盛,完全印证了坊间?隐约流传的“功高近盖主?”的传言。

谢晏兮不?动声色地蹲在人群中,掀起眼皮看过一眼。

晃动的流苏遮掩了御轿上的面容,只能看到一袭朱紫官袍厚重如山,仿佛漫天的权势压顶而来,让人不?敢逼视。

一位大权在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正的权臣,会纵容天下?对自己?女儿的恶言恶语吗?这?世上,堵住悠悠众口的办法可实在太多了。

更何况,以凝茂宏的权势,完全可以给凝辛夷编造出?一个更好的身?世,更甚者,哪怕他就此扯着方相一族的大旗,招拢一方能人异士为己?用,也比他现在对凝辛夷这?样处处透着奇特的态度要正常。

所以,她的失忆究竟是不?甚,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真的如他所想,当凝辛夷发觉自己?追索失去?记忆的终点,竟然是自己?最亲近之人时,会是什么感受。

谢晏兮心头蓦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她能永远都不?知晓,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可他知道,以凝辛夷的性格,便是死?,恐怕也想要清醒地死?去?。她从不?惧怕一切痛苦,不?会逃避所有真相,会坦荡坦率地面对一切,便如她说会试着信任他,便真的一次又一次地克制自己?的本能,甚至会在实在游移不?定的时候,反过来向他道歉。

她从来不?缺乏面对一切的勇气。

他只是怕她受到伤害。

某种奇异的酸涩泛上他的心头,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谢晏兮怔忡片刻,唇边旋即有了一抹自嘲的笑。

他虽然不?懂情爱,却也当然明白,若是一名男子怕一名女子受伤,会因为想到她或许会受委屈而心中酸涩,会明知不?该接近,甚至本身?也厌恶一切人的靠近,却依然忍不?住去?握住她的手,究竟意味着什么。

谢晏兮清楚地知道,他素来无欲无求、只剩下?一腔与空虚的毁灭欲无休止对抗的人生里,那点升腾起来的欲望,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失控。

他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转眸时,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

凝辛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还记得梦中手里谢晏兮的血从她指间?流淌时的炙热,醒来时却发现,那样的温度,原来来自他的掌心。

等她稍微回过神来,便发现感知素来敏锐的青年?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她醒来了,所以她也没有声张,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到他转回眼神,她才用气音轻声问道:“怎么不?睡?”

谢晏兮转瞬已经敛起了方才的所有情绪,闻言,他还有心思?牵起唇角笑了一声:“我没有在别?人墓前睡觉的习惯。”

凝辛夷:“……”

含沙射影谁呢!

原本还有的一点瞌睡都没了!

她本来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古怪的梦,但是看到谢晏兮笑容多少有些恶劣的样子,于是打算吓唬他一下?:“我刚才做了两?个梦。”

谢晏兮问:“什么梦?”

凝辛夷跳过过程,直奔结果?:“第一个梦里,你脸上带着善渊师兄的面具,我去?摘你的面具,结果?摘掉一个,还有一个,摘掉一个,居然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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