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菁边走边问道:“这张纸条是哪里来的?”旁边一名教众禀道:“回小姐,上个月在总坛现那个密道之后,教主带人去探寻,在一个石锁后面现的。”另外一位弟子补充道:“第一次大家什么都没有现,教主察觉到不对劲,又细细地探索,终于根据典籍中的那些线索在石锁后面找到了纸条。现在这边大家又都一筹莫展了,便把小姐唤过来试试能不能找到。”
文菁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处处挂着水滴,明显是一场雨洗过:前面不远处是一排五颜六色的房子,左右两侧被树林环抱,便问道:“这些房子是谁在住?”一旁的方百花应声道:“这里当年也是一处分坛,现在应该是一些教众住着。”
说话之间,已来到挖的这群人旁边,方百花冲着为的素衣男子道:“秀才,挖什么呢?”那名男子比她年纪略大,面相甚是斯文,文菁见他转回身来,忙道:“吕叔叔!”那人抬起头来,仍然紧锁双眉,他正是五行旗中年纪最小的锐金旗掌旗使吕锵。
这吕锵不是别人,就是当年那个文弱的书生吕将。打那些经历后,他回到京师太学,只学了半年,心中越气不过,便愤然投笔从戎,加入明教,并将自己的名字添作金傍,改“将”为“锵”,取字仲鋐。明教中很多人知道他这一故事,依旧称他“秀才”,方百花虽不曾见过他做书生时的模样,但也随众人一样的称呼。
文范嵩也踱步走了过来,问道:“仲鋐,有什么新现没?”吕锵无奈地摇了摇头。文菁又把手上的纸条摊开,默默自语道:“遇林而寻这句话完全没错,遇殁而出”望了望眼前的地上,挖之前就有一片已经荒废了的坟冢,暗道:“殁对应死亡,也就是坟墓,照理说,挖这里也没错啊!”见附近已经被挖掘了一人多高,依旧是空空荡荡的,除了被挖出来的烂泥和隐约可见的白骨,其他什么也没有。她心中一凛:“虽然已经废弃,但挖坟冢终究是不敬。”
“那后面两句话呢?”文菁自问道。方百花接口道:“谨而得之,不慎则什么?”文菁从袖里拿出明月珠,将纸张上空缺着那个字的地方贴到珠子上,道:“吕叔叔,方姨姨,你们一起帮我遮住阳光。”
吕锵、方百花二人俯下身来,四手相碰时表情却有些不自然。文菁察觉到这一细节,心下暗道:“这吕叔叔也不曾娶妻,难道他是方姨姨所说的心上人?”转念又想道:“那不可能,他们一个是护教右使,一个是掌旗使,既是门当户对,又很容易有媒妁之言,他们同在明教,又会有什么苦衷?”也不及细想,低下头去瞧黑暗中的明月珠,纸上被照亮的空白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说道:“什么都没有!”
方百花取好明月珠重新给她,文菁顺手放入怀里的同时,顺便说道:“找些水来吧!”
很快,有教众拿木桶拎了一桶水过来。她手指沾了些水轻轻擦过纸上的空白之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期盼着,只一炷香时间,纸上竟渐渐显像出一个模糊的字来。众人看时,是个“止”字。
方百花道:“不慎而止?什么意思?”文菁带些自嘲道:“不慎后面肯定不是个好结果,我原本以为是个坏之类的字,但也差不多意思了。一开始就该尝试最常用的浸水方法的,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卡在了遇殁而出这句话上了。”
方百花道:“这提示我们要谨慎地寻找,不然就找不到?”文菁疑惑道:“这当初埋宝藏的人还知道后人寻宝时是否谨慎?却是奇怪,况且寻宝之人肯定都很谨慎。”
不觉已是夕阳西下,文菁虽然心中着急,想要快点解开迷题,但她得知干着急也没用,和方百花坐在林边的干草垛上,呆呆地望着夕阳,思绪有些茫然。
入夜后,文范嵩吩咐教众腾出一间房间给她们。文菁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方百花道:“小丫头,你不好好睡觉,做什么呢?”她再次翻过身来,面对着方百花轻声道:“我想他了!”方百花坐起身来,挑亮了油灯,道:“那你白天时候与他别后怎不见你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文菁也坐了起来,羞道:“白天的时候没工夫想。”方百花听了,有些哭笑不得,问道:“那怎办?难道我们连夜出去扬州?”文菁道:“我睡不着了,姨姨你带了笔墨没?”方百花道:“我怎地会有?你爹那边想必有,你去问问他!”文菁穿好衣服,慢慢地走了出去。方百花见她的身影刚过屋边又退了回来,在门口吞吞吐吐道:“爹爹的房间……油灯熄了,我不敢……不敢去要!”
方百花也穿好衣物,道:“你只是去要笔墨,难道你爹会凶你不成?”文菁道:“我一走到爹爹的门前就打起了退堂鼓。”方百花笑道:“既然你想从你爹那边要笔墨来写写画画都不敢,那以后怎么向他提你喜欢你那哥哥的事?”文菁心下暗道:“有些该直面爹爹的事还是得去面对,可是……”方百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过去帮她要来了文房四宝。
文菁感激地看了看方百花,来到桌前,轻轻点亮蜡烛后坐下,在一张小纸片上,依着忆江南之格律落笔填了一阕小令:
难入寐,独坐桌台前。别后未闲无暇想,相思还要付鸾笺。忐忑怕人看。
写完后,她放下笔,向后看了一眼方百花,见她背对着自己,害羞的内心稍稍平复。出神地望着桌上蜡烛的火苗,片刻后又铺开一张画布,想画一幅与徐晟共同泛舟太湖的情景。蘸了墨水之后,笔尖带些随意地游走于纸上,勾勒出大概的背景之貌。又细细地工笔修饰,很快将全景栩栩如生地描出。正当要画船上的人时,一个异样的想法却在心中悄然升起,她停下手中的笔,又拿出一张画布,将这幅全景图重新画了一遍……
方百花心中也是五味杂然,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又转过身来,望着静坐桌前相思的文菁,心中泛起了惆怅:“说到敢爱敢恨,我和他还不如小丫头和那小子。唉,小丫头天真无邪,倒可以不顾一切恩仇看得较开。可是我呢?若是那样的话我怎么对得起明教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自小如父亲一般照顾我的哥哥……”
二人各怀心事,都在子时之后寂寂睡去,是以也没有起得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