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1 / 1)无边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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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力家回来以后,余白再看霍铎尔,始终有点别扭。

像被兽人的另外一面吓到了,又或者心里还有些矛盾。

刚打开门,他埋头就要进屋,走得太赶,以致于前脚踩到兽袍的下摆,连霍铎尔都没能及时的拉他一把。

余白摔了个脸朝地。

他脑子还空着,很快整个身子一轻。

膝盖弯下穿过一双肌肉分明的手臂,耳旁传来霍铎尔低沉担忧地呼喊。

“白?!”

余白呆呆地“啊”了声,他手脚都被缚在袍子里,灰毛鼠兔的盖耳帽子也往前滑了滑,兜着他的脑门,遮在小巧的鼻尖上,模样当真可怜又滑稽。

霍铎尔小心摘下他的盖耳帽,粗糙的指腹细致小心地拨开他的发丝。

“有没有摔伤?”

余白反应回来,直摇头。

“没摔到。”

他敛下眉眼,呆怔的神情褪去,反而多了一丝羞赧。

“穿太厚了,这一跤没摔到肉。”

他双手从袍子里抽出,拍拍身上和腿脚,当着兽人的面做了遍检查,小声道:“真没事。”

霍铎尔目光沉沉,攫着他的眉眼。

余白一避再避,霍铎尔浓眉皱起:“白,你在躲我?”

“为什么?”

从阿力家回来之后霍铎尔就觉察到这份异常,此时此刻,更是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余白掩声支吾,态度模糊。

霍铎尔:“我惹你生气了?”

余白:“没、没有。”

他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还没适应这个过于奔放的世界,就算告诉霍铎尔,对方估计也不会明白。

他转移话题:“我的头发好长了,如果不是盖过了眼睛,或许刚才就不会跌倒。”

余白佯装苦恼:“也许是时候把头发剪短一点,你觉得呢?”

说完,他自顾地开始翻找石刀,一旁的雄兽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兽人的思维大多数都很直,还会犯混,霍铎尔就这么糊涂了半天。

当夜,火光映着石壁,屋内寒冷,余白照例和霍铎尔挤在同一张床上。

他背过身,兽褥兜着脑袋,罩得他整张脸热乎乎的。

霍铎尔似乎比平时沉默许多。

彼此保持着怪异的沉默,余白迷迷糊糊的,还没等他睡着,倏地,一阵爆裂的异响划破冬夜。

伴着这巨大的轰响,熟悉的恐惧犹如蛛网罩着他的心脏。

余白心脏紧缩,接着狠狠跳动。

没等他反应,整个人连带着兽褥都被霍铎尔迅速捞起来抱在怀里。

他们紧紧靠在床角一侧。

狂风呼卷,沉云翻涌,天地间落下无数道灰茫茫的天光,像千万支光刃射在残旧的部落上。

无数把寒风形成的利刃把低沉黑红的云幕割开一道道口子。

即使余白耳朵被霍铎尔捂紧,高大的身躯将他牢牢笼罩,但熟悉的震鸣和风嚎让余白慢慢有了反应。

这是风暴。

他居然遇到了第二次风暴。

响彻天幕的风鸣在深夜里嘶嚎,云层裂开的口子渗出深深浅浅的光。只一瞬,黑夜笼罩的大地完全被灰色的光团覆盖。

风声无止无尽,石墙滚动,发出惨烈的声响。

余白埋在霍铎尔怀里很久,久到身子都僵硬了,他试图抬头。

隔着厚实柔软的褥子,濡湿的黑眸与霍铎尔低垂的目光迎上。

他缓慢眨眼,哑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又问:“你还好吗?”

风声嘶叫,兽人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

余白被稳固地护在墙角一侧,霍铎尔对他完全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仿佛任何风暴和伤害都碰不到他。

但石头滚落,东西飞走的响动他还是听到了,余白担心坠落的东西砸到对方身上。

霍铎尔手掌包着他的后脑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继续靠着自己的胸膛。

第一次遇到风暴,余白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发抖,这一次却有个兽人用身躯为他撑开牢固安稳的一片天地。

不知不觉间,霍铎尔胸膛沾了些许濡湿。

他触摸到小亚雌兽眼角的湿润,以为对方害怕,手臂拥得更紧,掌心包着毛绒绒的后脑无声拍抚。

**

天将要亮时,风暴嘶鸣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万籁俱寂,安静了很久,余白耳朵里的震动声总算消失殆尽。

他意识到风暴已经散了好一会儿时间,迟钝地回神,僵在霍铎尔怀里艰难地动了动手脚。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余白胳膊都麻了,甫一抽动,嘴里立刻闷哼几声,胳膊一时半刻还抬不了。

霍铎尔松开掌心,打量坐在怀里的亚雌兽。

“白,你怎么样?”

余白小脸惨白,秀气的眉眼扭成一团。

“……没事。”

霍铎尔沿着他的胳膊轻轻按摩。

余白太瘦弱了,软软的靠着自己,霍铎尔完全不敢用一丝力气。

按捏几下,余白眸子里瞬间溢出湿润剔透的泪花,霍铎尔目光摇晃,笨拙无措。

“弄疼了吗?”

余白轻哼:“只是胳膊太麻了,一会儿就好。”

他从兽人的胸膛抬头,视线往上一越,灰尘弥漫,大半边房顶光秃秃的,遮盖的树叶树皮早就飞远了。

他眸子涣散,良久之后哑声叹息。

屋内变成这副场景,外头的情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

余白推了推兽人的胸膛:“我们出去看看吧。”

两人走出门,余白捂着口鼻出神。

一如他所料,满院狼藉,木头散乱一地,还有很多都被卷走了。

风暴平息之后,部落周围陆续传来交谈的动静,躲藏了大半夜的兽人出来检查。

分散在主城边沿的部落没有像主城那样可以抵挡风暴的坚固城墙,日子过得本来就不算安稳。

好不容易安置起来的房屋,储藏的物资,粮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下遭到各种程度的摧毁和损坏。

兽人们习惯了,即使愤愤或难过,最多咒骂几声,骂完继续收拾残局,重新搭建。

天色蒙蒙亮,许多兽人就忙碌了起来。

余白望着空荡潦倒的小院,抽了抽鼻子。

“霍铎尔,我们也收拾收拾?”

霍铎尔叮嘱:“多穿点。”

又道:“先吃东西。”

余白应了声,即使没心情吃东西,可收拾残局需要体力,该做的必须准备。

他添好衣物,从狼藉的院子捡起几根木头,又到外面临时搭了个石头灶煮食物。

幸运的是他们在入冬时挖好了土窑,大部分食物都藏在窑里,没有遭到风暴的损害。

余白走到墙角,发现搭建的烧窑还算完好。

他用石刀敲开烧得干硬的黏土,尽管遭遇了大半夜风暴的侵扰,但窑内依然残留着热温。

他用木条小心夹出烧好的陶器,逐个敲了敲。

其中六个陶器声音响脆,另外五个声音发闷,底部还有裂开的痕迹。

算上前些天烧出来的陶器,拢共二十个还算完好。

霍铎尔从土窑里搬了食材上来,看到地上的陶器,一一收拾了。

天光彻底明亮,这也让毁坏的部落暴露在视野之内。

周围的树木东倒西歪,零落枯黄的草植歪斜斜的贴着地面倒去,随处堆落着破碎的木头石屑,凡是肉眼可见的地方,只剩一片杂乱颓垣的景象。

余白打量情况没好到哪里的小屋,到底是年纪还小,没经历过太多风浪。

面对此情此景,一颗心苦涩难忍,慢慢靠着墙角坐下,胳膊一抬,抱紧膝盖。

他拖着副病恹恹的身子来到异世,举目无亲,这一年遇到的灾祸和困境完全超出了过去十几年所经历的,甚至颠覆所有认知。

负面情绪积压在一起,瞬间化成堆出眼角的泪花。

他哭的时候并不会哭出声,泪花从眼角涌出,声音却使劲的往嗓子里吞咽。

霍铎尔从屋内出来,目光一滞。

满院狼藉和灰尘,瘦弱的亚雌兽环膝靠在墙角里,肩膀不断颤动,实在可怜。

他屏息靠近,屈膝半蹲,将余白单薄弱小的身子往怀里揽。

“白,别哭。”

余白抽噎片刻,濡湿清透的眼睛红透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咧咧嘴角,挤出一丝弧度。

“……不是我想哭,就是看到这样的场面,情绪一下子起来了,过会儿就没事啦。”

霍铎尔替他擦拭眼角的泪珠,专注道:“我会重新把屋子搭起来,会一直照顾好你,别怕。”

“照顾?”余白喃喃,眼尾氲着泪花,忍不住哑声失笑。

“这种话哪里能随便承诺啊,那是、那是两个人要过一辈子才能说的话。”

他看着霍铎尔,瞥开眼角挂落的泪珠。

“你还想照顾我一辈子啊?”

霍铎尔喉头一滚,正要接话,余白推开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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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白没让霍铎尔跟随,独自在外面搬了块石头坐着。

待他收拾好情绪,先用现有的食材煮了一锅干菇肉汤,再往另一个小点的陶锅放入猪油,往里打三个鸡蛋,反复翻面煎熟。

鲜香浓郁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路过的兽人纷纷侧目。

几个搬着木材的亚雌兽停了脚步,迟疑再三,还是主动靠近了。

“白,你煮的肉怎么那么香,这一片片的是鸡蛋?这又是什么煮菜的法子?”

亚雌兽在兽人眼中不受待见,余白最近却做了一件接一件令兽人惊叹的事。

他们对这个同样是亚雌兽的余白感到非常好奇,此时遇到,想着都是同类,不免多亲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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