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愉还在头脑一片空白的愕然状态, 突然被挟制压着没了初吻,他一下子哪里反应得过来。
更何况这个初吻一点都不常规,假如是正常小情侣, 第一次吻最多也就只是唇贴着唇轻轻碰一下, 哪会又咬又啄, 最后还停留在上边继续厮磨着轻轻地吻。
“说话。”谢游在吻他的间隙开口。
江愉逐渐回魂,噌一下满脸通红, 他甚至忘了推拒, 所有注意力都在那贴着他唇的低凉唇瓣上。
但他不说话,只会换来略带惩罚性质的吻,刚还尽量伪装温柔的啄吻陡然一变,挟制着他的妖异又吻得稍显用力了些。
盯视着江愉的那双凤眸暗了下来, 谢游用一种掌控姿态捧着他的半边脸颊,说出的话听起来却好似在放低身段:“我不够好吗?是对你不够好, 还是你觉得我有哪里不如那个人类?”
或许是他太自信,在确认对眼前人类的那份渴求之后,因为见过十年后的未来,谢游理所当然认为江愉迟早会属于他。
只要他不抗拒这个未来,选择接受它,他总归能得到这个人类。
但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忘记了,江愉同样是一个变量。
十年后的未来并不一定会如期到来, 意识到这一点, 谢游略失了从容, 再没那么游刃有余。
“不、不是……”江愉稍偏过脸躲开那令他心脏乱跳的吻,想解释却舌头打结,而且他刚躲没一秒,脸又托着被转回去, 嘴唇被低凉柔软的唇瓣重新覆上。
这一次更过分一些,这个吻不再停留于表面,江愉的齿关被撬开,唇舌相抵的吻吞没了他可能会发出的喘息,指间被缓慢嵌入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指。
这个吻刚开始还充满了主导和强势,当江愉无意识给出一点回应,谢游反而顿了顿,渐渐变得克制,最后几乎又恢复到浅尝辄止的温柔浅啄。
江愉人都傻了,他又没跟人吻过,第一次吻就这么深入,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人类哪受得了这样。
“不是什么?”谢游问他,“如果不是觉得我不够好,那为什么去看别人?”
问这问题时,谢游终于肯短暂放过他,江愉得到喘息机会,连忙伸手抵着对方不让他再亲。
江愉的皮肤很白,因为平时不怎么晒太阳,这会儿他身上皮肤却仿佛都晕着淡淡的粉。
脸上最为明显,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浆果,让人想咬一口,垂涎其中的诱人蜜汁。
他现在这模样,即便什么都不做,对谢游来说也是种引诱。
谢游低下视线看一眼江愉抵着他胸膛的手,到底还是决定学着十年后的自己装一装,装出个体贴顺从的样子,顺着江愉的意愿,暂时不把他按在怀里。
以妖异和人类的力量差距,假如谢游不愿意顺从,江愉再怎么推拒都没用,只会被进一步掠夺。
“我没觉得你不够好……”江愉声音越说越小,“你对我很好。”
即使是在失忆期间,江愉也不是没良心的坏年糕,恢复记忆后,他当然懂得更多,知道眼前妖异对他很上心。
谢游在照顾他,照顾得很妥帖,江愉从没接受过这样细致的照顾,有时候甚至在他察觉自己不高兴之前,谢游就已经关注到他的情绪。
“我也没有看别人。”江愉进一步说,他已经想明白谢游是误会了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得这么详细,“那个人是我的舍友,我们是普通同学关系,我和他学的专业不同,平时见面不多,没有很熟。”
像给男朋友汇报人际关系一样。
这个想法唐突划过,江愉蓦地耳尖泛红。
“哦,不熟,但在情人节收了他的巧克力。”谢游语调特别轻缓,淡淡的声音在这时听起来好似带了点别的什么意味。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有点儿阴阳怪气。
江愉继续解释:“那是他向别人表白失败留下的,不想浪费才当作零食塞给我。”
谢游听完动作一顿,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借题发挥。
“大多数人类的感情都很浅薄,他们的喜欢不会长久,不值得你关注。”谢游进行一个拉踩,“如果你要选,选我会比选他们更好。”
“他们太弱小,保护不了你,又容易变心,我和他们不一样。”谢游不紧不慢地给他分析。
“我没有要选!”江愉赶忙否认,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定义为渣男。
他又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还对着不同人三心二意地挑挑拣拣。
江愉为自己澄清:“我从来没有把你和其他人放一起比较。”
本来就不用比,不用比也能知道……
江愉心里忽然若有所悟,他还不能太明晰这种感觉,就听谢游嗯了一声,对他说:“那我继续等你。”
“虽然我是愿意慢慢等,但也会想早点听见你的答案。”谢游模仿着十年后自己的温声细语,“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可以吗?”
这种低姿态的示弱对江愉一套一个准,江愉胡乱点了点头。
“谢谢你。”似乎真是在表达感谢,谢游又亲了下他的唇角。
到这里,谢游才放开了对江愉的限制。
重获自由的江愉呆呆的,越想越感觉不太对劲。
没确定关系是可以亲吻的吗?这是正常的吗?
江愉感觉自己的传统观念受到冲击,但鉴于谢游不是人类,他也不了解妖异的正常恋爱观是什么样,一时间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游又低着声问他。
他学得很快,在蓄意模仿的情况下,已经能把自己十年后的那副模样装出个七八成。
还不够自然,不过暂时够用了。
江愉确实对这一款很没辙:“没……没什么。”
谢游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勉强认可十年后自己的装模作样。
人类很脆弱,他眼前这个人类更甚,或许他本就该对他更温柔妥帖。
接下来每一天,江愉简直越过越迷糊,他上课和去管理局接受委托任务的时候都是清醒的,但一到谢游接他回家的时候就不行了。
不止是有已经变成习惯而毫无抗拒的牵手,有时候睡前他还会被亲亲唇角,问就是晚安吻。
江愉在学校里偶尔也会看见一些情侣,有几次他没忍住稍微观察了一下,然后感觉他和谢游现在的相处模式,跟这些人怎么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冬天已经悄然过去,山林宅邸里许多春季花卉争相开放,呈现出花团锦簇的明丽景致。
江愉在边赏景边画画,而谢游在旁边看他。
枝桠抽条,长出嫩绿新叶,满树海棠似云似霞,随着微风摇曳生姿。
类似的景色,谢游重复看过很多年、很多次,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往复循环的四季,万物生长的春季没什么可稀奇,再明媚的春景,看多了也乏善可陈。
但当江愉出现在这里,注视着眼前鲜活的人类,谢游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
他仿佛第一次看见春天,明知其短暂,心神仍为之纷扰。
“还要画多久?”谢游把玩江愉空闲的那只手。
江愉分神投去一个疑惑眼神,无声询问他。
谢游轻捏他的手指,语气低缓:“没什么,只是你画画的时候会注意不到我。”
虽然总看他的脸,但心又没放在他身上。
江愉:“……”
他画画的时候确实会忽略大部分事物。
给对方这么一说,江愉莫名就多了点愧疚心理,而谢游这时又说:“给点补偿?”
他温声细语征求意见,江愉下意识便点点头。
谢游轻扯嘴角,承认装模作样是很有用,他若无其事靠近,如愿吻了下江愉的眉眼。
他想留住春天,总归不是毫无办法。
气氛趋于温存,而沈青回就是在这时来的,一来就感觉自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
“呃……那我走?”沈青回这么说着,人已经坐下了,还笑眯眯的,“我是打扰你们更进一步了吗。”
江愉脸皮薄没说话,谢游幽幽看他一眼:“我还没有名分。”
无法更进一步。
他这话明面是对沈青回说,又似乎在暗示江愉。
江愉不自然地略略偏移视线,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答案了的,但是……始终不敢彻底确定,也没有找到一个能鼓起勇气主动说出答案的契机。
沈青回挠了挠脸,他本来想来看热闹,结果怎么又要当爱情导师。
“我想起来有个非常适合作画的地点,在镜湖旁边画画应该会很有灵感,那里风景别致。”沈青回拐弯抹角提出建议。
一提绘画相关,江愉马上来了兴趣:“具体是在什么位置?”
沈青回看一眼谢游:“是朝露之森的一处湖泊,他知道在那,你让他带你去就是了。”
算准江愉会感兴趣,沈青回这才缓缓补充:“镜湖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异,都会在湖面看见自己最渴望事物的倒影,你到时候可以顺道看看。”
很多时候,分辨不清自己内心究竟想要什么是一种悲哀,容易酿成苦果,沈青回是这么觉得的。
镜湖是个很好的作弊地点,可惜许多人和妖异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面对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你去过吗?”江愉好奇地问自己旁边的妖异。
谢游想说没有,迎着江愉的目光,他敛眸嗯了声:“去过。”
近千年前去过一次。
然后在刚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一个人类,仍不愿意承认的时候,谢游去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