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是安远侯府的马车,柳三郎来了。”
“哇~那就是柳三郎吗?星目剑眉,唇红齿白,果然是个俊俏小郎君!”
“能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柳三郎,果然容貌俊美!嗯,年岁小了些,不过身量高挑,英姿勃发,比那种涂脂抹粉的美少年更耐看,不愧是武勋出身的才子。”
柳冲一下马车就发现大兴县衙附近人山人海,和前两场以考生随从为主的人群不同,这一次围观的大部分是女子,年轻女子。
乘车的,坐轿的,骑马骡驴的,步行的,无数年轻女子齐齐盯着柳冲,等到他下车之后,现场直接沸腾,议论声铺天盖地而来。
明初继承前宋理学,礼法上要求女子“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很快这种束缚人性的东西,就失去约束力。
永乐年间女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踢球;到阳明心学出现后,社会风气更是开|放,江南普通女子跟男子一样进工坊做工,大家闺秀们也抛头露面,出入工坊、店铺,管理商业;北方风气还胜南方一筹,女子经常骑着骡马出游,喝得酩酊大醉,解下罗群,躺在树下酣睡。
因此,女子当街围观、议论男子的事情并不稀奇。
但当街被几百上千名女子围观,指点,议论,柳冲心里发虚啊。
彭石见围观女子们有扑上来的趋势,立刻一脸戒备的道:“这下怎么办?要不要动手啊?”
马远面无表情的咬着糖葫芦,道:“没恶意。”
这家伙虽然只有小孩的智力,但对于杀气、袭击等情绪异常敏感,附近任何人有恶意,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冯闻笑嘻嘻的拍着彭石肩膀,道:“一边待着去,三爷走桃花运了,谁要你来煞风景?”
柳冲狠狠的等他一眼,道:“你闭嘴,快点开路,护着我去考场!”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波女子围住他们,这下柳冲想走也不成了,不过,冲三爷不可能怕一群小女子,当即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负手站在原地,看看这些女子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是来要签名的?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首先靠近,领头那位堪称绝色的女子,低眉顺眼的行礼,道:“奴家陈世秀拜见柳公子。”
一听陈世秀这个名字,柳冲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上期报纸头条的主角啊,全靠她的故事,才能把宋师襄搞臭,她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毕竟,他可是大肆编造了陈世秀的故事,人家前来兴师问罪也是正当的。
被教坊司女子当街拦住责问,甚至是呵斥,他柳冲的名声也要大受影响。
这并非不可能啊,尚书、阁老都能被平头百姓拦着轿子唾骂,何况是他?陈世秀要是不管不顾,直接撕破脸,他绝对落不了好。
“原来是陈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柳冲心里虽然发虚,脸上却一点不怂,抬手虚扶,微笑道:“不知陈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心里不清楚吗?
陈世秀眼皮轻颤,她是真有兴师问罪的想法。
但是她不敢,且不说柳冲身份高贵,不是她能够得罪的。只说群芳阁的嬷嬷就压的她不敢有任何出格的想法,实际上这次也是嬷嬷要她来见柳冲的。
陈世秀抬头,一看柳冲那俊美的容貌和温和的笑容,心中那丁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她这种风月场所的女子,对俊俏小郎君终究是青眼相看的,尤其柳冲还是贵公子加才子。
陈世秀按照嬷嬷交待的话,道:“公子仗义执言,替奴家讨还公道,奴家特来感谢公子。”
嘿,原来不是兴师问罪啊,柳冲顿时将心放回肚子里,谈谈的一摆手,道:“姑娘言重了,我虽然有同情你的因素,才在报纸上那般写,但主要是为了打击宋师襄,当不得个谢字。”
陈世秀顿时一愣,她没想到柳冲竟然如此直白。
虽然谁都知道柳冲写她的故事,是为了攻击宋师襄,但却不能直接说出口,否则就等于告诉世人,柳冲在利用她,这就叫师出无名,理不直气不壮。
尤其是对她这种身份低贱的女子,柳冲假惺惺的说个“路见不平,伸张正义”,就足够交待了……柳冲这番说辞,立刻让陈世秀对他感官大好。
她平复心绪,嫣然一笑道:“柳三郎果然是至诚君子,奴家身为长物,无以为报,只有舞技歌喉勉强可一观,不知公子何时有暇?奴家在本司胡同群芳阁,扫榻焚香静候公子。”
这是美人相约?
可惜,柳冲还要考县试,还要考府试,还要准备院试,还有四轮马车、玻璃、水泥等一大堆东西等着他“发明”。
客氏还传了皇帝的话,问他会不会造铳炮?
他当然会造,他准备考完县试就把屋里那两把燧发枪献上去,虽然造燧发枪需要优质钢材,以朝廷的财政状况,现在还无法大量制造列装。
但可以跟皇帝讲讲西班牙方阵、古斯塔夫方阵、野战炮、训练新军之类,先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弄个简在帝心……总之,柳冲时间很不够用,哪有空泡妞?
柳冲眉头微挑,正准备婉拒,另一边一群姑娘也围了上来,为首那位虽然姿色比不上陈世秀,但气质娇柔,楚楚可怜的样子更胜一筹。
“奴家风雨阁梁怜儿,拜见柳公子。奴家要给公子爷陪个罪,未曾征得公子允许,奴家唱了公子的诗词,请公子惩处。”
“呸,狐狸精。”
“不知羞的浪蹄子!”
梁怜儿话一出口,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啐骂。
柳冲更是哭笑不得!
这年头又没版权一说,无数才子诗人都靠青楼姑娘唱诗词扬名,梁怜儿这明显是来套近乎的,她这方法还真是……清新脱俗啊。
“梁姑娘说哪里话?”
柳冲叫起她,道:“姑娘替我扬名,是我的荣幸,何罪之有?”
“当真?公子爷真不怪奴家?”
梁怜儿丝毫不在意周围的骂声,用手中团扇掩着胸口,一脸惊喜的道:“三郎真不愧是侯府贵公子,气度恢弘奴家佩服之至。奴家早就仰慕公子的才华,不知三郎能否赏脸光临风月阁?奴家必定鸣琴奉茶相迎。”
见梁怜儿如此做派,旁边围观的女子们顿时急了,纷纷出声。
“奴家环采阁若梅拜见公子,环采阁的姐妹们渴慕三郎已久,还请三郎不吝赏光。”
“奴家金凤楼香蓉拜见公子,”
“奴家燕春楼玉露……”
除了青楼的红姑娘们,还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派丫鬟来凑热闹。
“柳公子奴婢是户部李侍郎家的侍女,我家小姐仰慕公子诗才,特地誊抄了公子的四首诗词,请公子务必签章署名,赐下墨宝。”
“柳公子奴婢是城南方府的丫鬟,我家小姐是前内阁首辅方阁老的嫡孙,奴婢奉小姐之命,特地送来珍品文房四宝一套,愿公子科举高中,多写名篇诗词。”
“柳公子我家小姐是大儒唐伯元的嫡孙,奴婢奉小姐之命送来端砚、黄田镇纸,特求公子墨宝一副。”
“柳公子我家小姐是城东士绅……”
原本还挺淡定的柳冲,这下也有些手忙脚乱了,被数百上千号女子围住,鼻子里香风阵阵,耳边叽叽喳喳,这谁顶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