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我迷茫地看着衿,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是一种,深入到了骨髓深处的恐惧。
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那么害怕。
“它们会来的,会来的,迟早回来的……没什么可以阻挡它……被它吞没,连同曾经在时间轴上存在过的证明……都会被抹去……我曾亲眼看见我的同伴被它侵染……然后他的存在瞬间在我的记忆中淡化,直到消失……到后来,我只记得他曾经存在过,却记不清楚哪怕和他有关的一丁点事情……”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曾经遇到的可怕经历。就在他精神恍惚的一瞬间,一道黑烟忽然自他身上冒出!
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的他,竟然未曾发觉这一缕黑烟。然而,外围那构成星域的星光在发现这一缕黑烟的时候,竟疯狂地沸腾了起来。
滚烫的星辉,如同水龙般冲向了他的身体。直到与第一缕星辉接触,身体开始蒸发的那一刹那,衿方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变。
“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非人的惨叫声,那剧烈的嘶吼,令他的喉咙瞬间扯破!
他的星辉将他反噬了!
几百道滚烫的星辉,如同一只巨大的章鱼一般将他裹在腹中,当场火化。
衿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然而那星辉却没有停的意思。
黑烟遇到星辉,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滋滋拉拉的声音,如同干草在烈火中燃烧。
燃烧的不止是衿身上冒出的黑烟,还有他的生命。
当黑烟燃尽,星辉也随之偃旗息鼓。
我看的惊骇无比。那一刻,我意识到星辉与黑烟是水火不相容的两种力量。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衿身上?
星辉燃尽了衿的身体,但是并没有灼烧他的衣物。那陈旧的黑色长袍有着厚重的年代感,扑珞珞地随风掉在地上。
与之掉在一起的,还有那一块镰刀状的湮铁。
莉雅神色肃穆地走到了衿的身边,俯身捡起了他的衣物。
“Ich hoffe, du findest frieden(愿逝者能够走得安详。)”
她用缓慢而低沉的德语说道。
顺便,她又对我补充道:“每一位肆位以上的异术师走的时候,我们都要尊重它的灵魂。”
我捡起了地上的那一块湮铁,与莉雅抱着的衣物合在一处。这时候,黑袍里掉出来了一本泛黄的羊皮卷。
我把它拾起来,随手放到了口袋里。
随着星域散去,院子里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莉雅忍不住,快速地跑到了外面。
我看着那一地道士的尸体,那些都是衿的杰作。
我忽然觉得有些阴森渗人,仿佛有啥再看着我一样。我从小很害怕死人的,尤其是看到一地死人的场景。这样的情况唯有在做噩梦的时候才会发生!
但是,我还是捂着鼻子,忍着腥臭,把尸体全部拖到了庭院里,整齐地排列好。
莉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捏着鼻子走了进来。
“把它们掩埋了吧。”她有些伤感地说。“青山绿水为伴,倒是挺好的。说到底,也还是我们连累了他们。”
我怔怔地看着那么一堆尸体,隐隐约约地觉得没那么简单。
衿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跋山涉水,特地来到这里?
而且,他如果要杀我的话,早就杀了,何必特地来一趟?
我看着那地上躺着的观主,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想杀掉茯苓洞的观主!因为他要断绝一切可能令纳兰复活的可能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竟莫名其妙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情绪——究竟是为什么,他要对纳兰赶尽杀绝?
或许,我可以从他随身携带的羊皮卷笔记里面找到答案?
我对尸体施加了冰冻魔法,令他们停止腐烂,然后坐到庭院里,翻开了衿的笔记。
搞不清楚这个问题,我寝食难安!
第一页,赫然写着一句话。
“世界待我以沉默,我却报之以歌。”
“我出生于波兰尼克斯纳德孤儿院,院长卡斯尼娅是我的启蒙恩师。孤儿院于1917年损毁于战火,我的伙伴与恩师丧命于此。为给他们复仇,我走上了异术修习之路。”
“1929年,我从时钟塔魔术师协会毕业,考取了肆位异术师的职称。此后,一直到1934年间,我将十二名战犯绳之以法,完成了我的复仇。”
“1941年,我的杀心太重。自省以后,我来到武当山上,拜入千松道人门下学习济世救人之术。此后我一直致力于行走江湖,济世救人。行至碣石山,我看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诗,感同身受,遂为自己取号为衿。”
“那时候的我,从未想过噩梦是从哪里开始的。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1944年,我上山拜谒师父以后,顺路来到神农山……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σ/……恶魔原来一直都藏在山中。我被其中一个附身。它不断地侵蚀着我的意识,试图占据我的身体。我想要上山向师父求救,但每一次走不到山巅……它便重新夺取了我身体的控制权……我已经渐渐争不过它。”
我翻过了最后一页。
“今天是1944年9月14日。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在我彻底被它攻陷之前,我把它留在了我的身边……我并非恶人……只是……我无法违抗它的意志……”
日记部分结束了。书的后面,全是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但我注意到,这本书和纳兰、时间的模样极为相似!
莫非它也是一本书之使魔?
时间看了一眼,告诉我它不是,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罢了。
我有些失望,不过我还是把它收了起来。毕竟是被衿带在身边的东西,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莉雅把湮铁递给了我,说道:“这东西算你的战利品吧。”
我也没有推辞,接了过来。或许莉雅富得已经不在乎这东西了?
但我的确很需要它,所以我不矫情地收下了。
太阳照在我的脸上,我看着莉雅的眼睛,说道:“我觉得,有必要把浮末达彻底剔除。”
“这不一直是我的初衷吗?”
“是。不过我曾经迷茫过——到底要不要害她性命。毕竟她救了我们几次。”
“是吗?”莉雅的脸色略微地变得有些难看。她恨恨地说道:“这是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我要这个入侵我身体的恶魔死,她必须死。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出去,自己找其他的宿主。我可不想天天被别人霸占着自己的身体!”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她顿觉有些歧义,急忙瞥了一眼我的神色,见我没有多想,她也略微松了口气。
“X先生,你真的令我失望,”她有些落寞地说着,“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但是你让我非常满意。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圣母.........是一心慈手软的人。”
我本来想说“圣母婊”三个字,忽然又觉得有些侮辱的意味在里面,于是急忙改口。
莉雅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拍了我一下。“你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