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茶座生意很好,已是高二生的于飞依旧每个晚上都要工作,而陈忠晚上在自家大排档帮忙,两个人基本没有什么共同的时间。这个时候陈忠来找于飞,一定不是想看看于飞干得习惯不习惯,怕是遇上什么事了。于飞猜测。陈忠一边走一边使劲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到茶座后一屁股狠狠地砸在椅子上,对于飞说,“抱一箱青岛来!”
于飞真的抱来一箱青岛,帮陈忠开了一瓶,刚想倒在杯里,陈忠一把抢过酒瓶,一饮而尽说,“你去忙吧,客人少的时候过来陪我说说话。”陈忠接着又开了一瓶喝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在陈忠喝到第七瓶的时候,于飞过来问他。
“今天是周末,我本想约刘红去爬青岐山。这个地方我已经谋划了一个多星期,觉得合适,早上去,中午可以在半山腰吃真正的农家鸡粥,吃完了逛几座寺庙、钻几个山洞,下午爬上山顶,登上九浮屠,远眺一下北河区,感觉应该挺有诗意。她也说好,让我到她家小区门口等她。我放下电话,二话不说,兴冲冲地赶去了。谁知到那一看,傻眼了,小丫头浓妆艳抹,花枝招展,手舞足蹈地奔向一辆红色的飞度。那不就是钱豪的车吗?钱豪下来为她打开车门,她还嬉皮笑脸地打了钱豪一下。我一看就火大了,摔了自行车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挡在他们车前。钱豪那小子做贼心虚,一脸奸笑,对我点头哈腰,给我递烟,说他们一定会等我的,绝不会放我鸽子先走,要我消消气。听他这么说我能消气吗?我无名火三千丈,朝他吼道,‘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约刘红去玩,你小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小丫头居然还帮着钱豪说,是她找钱豪开车来接我们去玩,让我那辆破自行车载她,踩到青岐山太阳都下山了。”
陈忠又灌了一大口啤酒,继续说,“这小丫头真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还大声责问我为什么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无理取闹,既影响了市容,又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最可恨的是……”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喝酒,或者两者兼而有之,陈忠满脸涨得通红,“她还拉着钱豪的胳膊说,‘这种粗鄙的人我们不要跟他玩了,我们自己去。’钱豪朝愣在一旁的我露出一个满怀歉意的微笑,竟真的踩油门走了,还溅了我一身污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钱豪好心好意开车送你和刘红去玩,你还凶人家,难怪刘红会打抱不平指出你的不是。刘红一片好意,她不希望你载着她骑十公里自行车,到青岐山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爬山呀?”于飞试图去抢陈忠手中的啤酒,真后悔把一箱啤酒抱给他。
“刘红是个骚包、是个婊子、是个欠×的……”陈忠虽口齿不清,手上劲还很大,于飞竟抢不下他手中的啤酒瓶。
“别再喝了,你醉了,趴下休息一会儿吧。”于飞终于夺下酒瓶,把它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地拍着陈忠的后背,似乎这么做陈忠会好受点。
“他们就那样走了,去玩了,扔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我就一直站在杜小娜家小区门口等,连中饭都没吃,气都气饱了。我等啊等,等到大人都下班、鸟儿也归巢,他们才回来。刘红下车后还专门跑去抱了一下钱豪,接着扭着屁股走进小区,最后还转身给钱豪一个飞吻。”陈忠哈哈大笑起来,“她对我可从来没这么好。”
于飞沉默了,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哗”的一声,陈忠吐了起来。陈忠吐得地动山摇,污物排山倒海般从陈忠口中喷涌而出。还好桌子旁就有一条深沟,陈忠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一上一下地抽动,每吐一下,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于飞难受极了,他不断地拍打着陈忠的后背,生怕他呛到。等陈忠吐完了,于飞把他扶回椅子上,用纸巾把陈忠的嘴擦干净。于飞用脚踢了一些沙土到沟里掩埋呕吐物,以掩盖它发出的强烈腥臭味。陈忠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头勾着,哭了起来。陈忠说他心很痛,胸口像火烧一样难受。于飞轻轻地抚摸着陈忠的胸口说,“是胃酸灼伤了你的食道,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茶座以没有客人,空荡荡的,有点儿冷清。路灯黄橙橙地照着,空地或明或暗、影影绰绰,有些斑驳、有些光怪陆离,更显得荒凉。老板正在收拾炉具、锅鼎,老板娘则在洗碗、洗筷子、洗盘子。于飞征得老板同意,用三轮车把醉得像一滩烂泥的陈忠载回家。陈忠躺在车上还不停地说着胡话,有时哭一阵、有时笑一阵。于飞隐隐约约地听到陈忠说,“要是刘红像方如就好了。”一想到方如,于飞烦闷的心顿时泛起一丝温暖,他默默地说,是的,方如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