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帝都从来都不是留客之地!特别是像左二把这样的贫家子弟!
可是,这美丽的京城又自古到今,始终是容客之所!君不见,有多少人,在这里成就了他们五彩的梦想,成就了他们此生霸业!
“如果有一天,自己会不会在这京城里成就一番什么春秋大业?把逝去的梦想再续起来!实现老父多年宿愿!?左二把,会不会,自己有没有这个雄心气胆?”
这个念头曾在左二把心里一闪而逝,随后,左二把不住地问自己。
“人生之路,慢慢走吧,有些事情,谁知道呢,俗话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说不定就转回来了。现在,此地不可久留,我要回家!”
但此时,他不敢久留,怕再惹祸端,另一个更大的原因是,思乡之情太切了。
打马回家。
在路过杀虎口清风店一带,途经一片黑压压的森林时,左二把正打马飞奔,突然马嘶蹄扬,眼看连人带马就要被绊索绊倒。
左二把集中生智,人腾空而起。
“不好,一定是遇到歹人了。”
正思虑间,一个大鹞一样的黑衣人,从林间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喽兵。
“人呢?人跑哪去了?先拿了他的座骑再说。”
说着,他们就过来牵马。
“吠,一匹马,你们也是能看在眼里?真是小气得够可的啊。”
左二把大叫一声,从树上飞了下来。
“老子这么多日子渴坏了,见什么抢什么。”为首黑衣人说。
“再渴也得讲道上规矩不是。”
左二把一听火了,也不答话,径直绕到其身后,伸出脚,旋出一腿,就是一记后心脚。
为首黑衣人明明听得有风声,知道来人身手十分厉害,于是,转身腾地闪过,手中的长棍回身落下。
左二把听得有棍声风声和呼呼声,他腾地又一下飞身而起。
“有种的别腾挪迭宕,别跑呀,跟老子过两招。”洪老大喊道。
“过几招,我看你都是个怂!”
左二把哪里肯让他,于是,又一记窝心脚就跟上了。
“怎么又来了?还是这腿法,脚法?”
洪老大感到有些不对,遂回身挥棍。
“这脚法,这腿法,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这么眼熟?”
为首黑衣人眼看就要吃上这记窝心脚了,他集中神智,大叫,“是左家兄弟吗?”
左二把一听他叫左家兄弟,便于半空中收住脚,那脚只离为首黑衣人半尺不到。
“怎么,你认识左家什么人?”左二把问。
“不瞒您说,我是洪老大,几年前曾与左文法先生交过手,也是这两腿,也是这两脚,叫在下十分佩服。”洪老大说起来十分羞愧,但他是个能软能硬的人,今天,明明知道遇上高手,也就服软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告诉你吧,我是他儿子。你先前遇到的是我的父亲。那个你要抢劫的,现在成了我的义父。”左二把说出父亲和张德茂姓名。
“哦,原来是一家人。怎么说也是故友。”
“可有的人却总是对故友下恶手!”
“吃亏也知道也吃了谁的亏。左兄弟,见识了。”
洪老大变得十分机灵,对左二把一抱拳。
“你好端端一个机灵人,为何在本地面为非作歹?”左二把问。
“嗨,天下这大,也大不过坐山为王,我洪老大在这里坐山为王,打家劫舍,但却劫富济贫,从不骚扰百姓,也从不做对不起百姓之事,逍遥过活,又有何不可。今天,既然受左家两代人两腿之恩,那我就认左家兄弟为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何?”
洪老大遂请左二把进山寨吃饭。
“既然是老小两代朋友,咱家怎么能不请二把兄弟吃饭呢。再说,我洪老大还要请教二把兄弟的武功呢。要我说,你比你爹的武功还要硬,还要脆,还要来势凶猛,说明什么呢?说明你比你爹武功水平高。”
洪老大有些拍左二把的马屁。
“高个屁。哪有儿子和老子比高下的。”
“走吧,来了老大地盘上,哪有不吃酒吃肉的道理!好像我洪老大不懂待客之道似的。”
“洪老大,你的心意我左二把领了,但实在心里着急,想回家见父亲母亲呢。咱后会有期吧。反正,洪老大,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左二把只是记住了洪老大这个名字,哪里肯和他消磨时光,他还急着往家赶呢。
回家。
回家。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骑在马上的左二把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回家。
风在耳边打着尖厉的哨子。
此时此刻,思乡的闸门一打开,乡音,乡情,父母兄弟的音容笑貌从记忆深处争先恐后涌到眼前,千丝万缕的思乡思亲之念悉堆心头,令左二把走神走思,热血沸腾,情思翻涌。故乡啊,牵魂招魄的故乡啊,再贫穷偏僻,再积贫积弱,也是他深爱的故乡,那里是他的家,他的根,他的一切!
一时间,思乡之切掀起情感的骇天巨浪。左二把眼眶湿润了。他恨不能插翅瞬间回到家乡,飞到亲人身边,向他们倾吐自己这数年来的思乡思亲之衷肠!
“离家八年了,也不知家中发生了多少变故,由祖母到幼弟,不知怎样地牵挂自己,更不知他们因他而招祸端没有?世道这样艰难,他们的日子不知过得怎么样?”
“对了,还有远在苏州的义父,不知老人家是否还身体康健,心里不晓得如何盼自己回去接过他身上的肩担,从此谋生糊口,走江湖而不离左右。”
想到这里,左二把摸了摸身上那块汉玉,这块一直陪着他的义父送的礼物,依然带着体温,暖暖地躺在贴身内衣口袋里。
此时的左二把,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翅,变成一只大鹏,一瞬之间,飞到父母身边,飞到亲人视野里,告诉他们,他平安无恙,他也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
强烈的思念,促使左二把昼夜不停地往家赶。赶。
“忍忍吧,再坚持一会儿,就回去了。”
一路上忍饥挨渴,他都心甘情愿。
终于在四月初三这天深夜赶回了家。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阔别八年的故乡啊,我左二把终于回来了。”
左二把跳下马,他跪在村外的野地里,双手掬起一捧土,置于嘴边,吻了又吻。
“这就是我的家乡吗?是生我养我,令我恋之不尽,思之不竭的家乡吗?”
“是的,就是它,这就是我的家乡,那熟悉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了。”
“故乡的土哪,二把此生都不会忘记它泥土的芬芳!”
时令已到初夏,空气中弥漫着槐花香,一阵一阵,闲洒暗抛,沁人心脾。古老的村庄在黑黢黢的夜色中静卧着,天还是那个天,气息还是那份气息。
“阔别了近八年的故乡啊,令人梦魂牵绕的故乡啊,你真是叫人牵肠挂肚、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情结。”
“我该怎么开口叫爹叫娘?他们会听出我是他们的儿子吗?我这一下出现在他们面前,不会把他们吓坏吧?”
站在屋门口,左二把踌躇满怀,深吸了一口气。
“爹,娘——”左二把轻轻推开了屋门,那一声亲亲的呼喊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侧耳听听,好像里面有悉悉索索的下地声,还有爹娘说话声。
“爹爹,娘——”
左二把又叫了一声,双手推开了这熟悉而又热盼的另一扇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