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六章 手记(中)(1 / 1)安普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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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昙花一现,犹如昙花一现。不是回光返照,应如回光返照。二十四小时,一个死而复活的生命,在我的眼前永远逝去,不再苏醒。为什么?穷尽我毕生所学的医学知识,我无法解释原因,更无法拯救称呼我为大哥哥的王良。

本来和夏梨有说有笑的王良,突然呼吸困难、身体抽搐、口吐白沫。伴随着白沫吐出,王良突然咳出大量鲜血到夏梨脸上。夏梨呼叫着,检查着,当即协同我做起急救措施。然而不过几秒,王良的心跳停止。紧急措施无效,王良始终没有苏醒。

某月某日某时某分,确认王良死亡。

这一天,气愤至极的我向张国福提出揭露真相的宣言:“张副院长,我们必须给王良的父母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张国福明知故问。

“我们使用的新药虽然能使患者在心跳停止后的一段时间内奇迹般地恢复生命迹象,但是二十四小时后患者死亡,再注射新药回天乏术。王良的父母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儿子复生,现今又要体会一遍丧子之痛,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我认为,我们有责任给王良的父母一个说法。”

“说法,哼,”张国福轻蔑地说道,“我早就说过,这种药剂在试验阶段,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虽然我们是在没有经过患者家属同意下使用的新药,但至少我们得以让患者与其父母重聚。”

“可只有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后,患者痛苦地死去。张副院长,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患者拼命挣扎然后死去有多么的……”

“杜明!”张国福站起来冲我喝道,“你不要忘了,你做过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承诺。现在,整个医院里的医生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把篓子捅破,你知道会有多少医生跟着你遭殃?你难道忍心看着夏梨陪你丢掉饭碗,还要和你一起落得一个背信弃义的下场吗?”

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不该当初庆幸王良的复生而做下遵守知情不报的诺言。

“张副院长,我不怕被辞退。何况,这件事本由你起,如果院长和有关部门知道这件事,他们定会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张国福威胁我说道,“那你倒是和他们说说看。到时全医院的医生统一证明你所说的纯粹是诽谤,我定要你和你亲爱的女朋友一辈子做不了医生!”

“张国福,你混蛋!”

在我握拳提手之时,一名神经外科的医生跑来喊道:“张副院长,夏梨医生的情况很奇怪。”

“夏梨,她怎么了?”对夏梨的关注压制住我的怒气。

“我也不知道。抢救患者失败回到我们的办公室,夏梨医生就一直怪怪的。刚才,她突然晕倒在地上。已经有医生护士在帮她做紧急措施,我趁着这个时间前来和您报告,顺便让杜明医生立马去看看。”

放下对张国福的怒意,我即刻前往十九楼的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电梯一到十九楼,我就听见走道中有人高喊“杀人啦,杀人啦”。只见十九楼的医生和护士们乱作一团四处逃窜。我避过奔跑的人向夏梨的办公室走去。在办公室外,我的夏梨站在原地注视着慌乱的人群。

“夏梨,危险!”

一个病患被他人推攘撞向夏梨,夏梨因而倒地。同样倒在地上的病患看见夏梨惊恐万分,慌慌张张逃离夏梨。突然,一个人从边上的拐角闪出,抓住病患,竟然咬了他一口。红色的液体流出,病患向我伸出手,挣扎着,摆脱着。咬人的疯子松口,接着又狠狠咬下一口。这一口咬到病患的动脉,大量的红色液体流出。

“夏梨,快走开!”叫喊着,我冲向夏梨。还未到咬人的疯子那里,我就目睹夏梨摇摇晃晃站起来,随那个疯子也咬了病患一口。

病患停止挣扎,睁着双眼垂下双手。一位妇人看见此景,大叫着坐倒在原地。夏梨察觉到她的存在,摇摇晃晃冲向她。妇人呼救着,倒退着,看见过道中正在奔跑的一个小孩就把他扯到夏梨面前。

“夏梨,住手!”我绕过正在啃咬病患的怪物向夏梨跑去。

然而,我没能阻止夏梨。疯狂的夏梨咬住孩子的手,扯下一块肉咀嚼起来。赶到夏梨身边时我才发现,眼前的夏梨已经不是我的夏梨:死人一般的发白双目,红色液体遍布她的嘴巴。我的夏梨成了一个和那边咬死人的东西一样的怪物。

“啊……杜……快……啊”夏梨看见我在一瞬间仿佛恢复神智,但没多久她又发起狂来冲向我们。

我躲过夏梨抱起手臂受伤的孩子,头也不回离开了她。当我远离夏梨,舍不得她我回首一望。她拖着步子,而后扑向一个被与她一样情况的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年轻人身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互相混杂在一起。这样悲惨的声音一时间响彻医院。

我们工作的医院,这间救死扶伤的医院,眨眼间成了人间地狱。

某月某日,不知天气是晴是雨。

我从夏梨那里救得的男孩,死了。但是,他没有真的死去。睁开眼睛,他忽地扑向我被我躲过,可是我身后的病人却成了他的目标,被他咬住颈动脉。尖叫声,呼喊声,这个暂时避难用的病房不再安全。几个医生携手控制住男孩把他塞进柜子中,但途中一位医生被他咬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逃跑中,被男孩咬到手臂的医生突然倒地,死去。没过多久,他颤抖着站起,成了和那些咬人的怪物一样的非人存在。

一切的一切好似梦幻般:医院的出路都被封闭,不知从何时起窗外黑暗降临。我们有试过用铁器砸玻璃,徒劳。医院似乎成了一个屠宰场,我们是猎物,而那些死而复生的人则是屠夫。我们所能做的是拼死抗争,以及没命地逃跑寻找安全之处。

某月某日,窗外一片黑暗,无法看清天气。

铭记救人之职,我在转换安全点途中尽可能地拯救生者。然而,天不遂人意,带着他们逃跑的途中,很多人都被怪物咬死。剩下来的人和我一起待在一间安全的病房中,可我们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观察着怪物的行动趋势,在它们远离我们时逃出病房,一边寻找出路,一边躲避着它们寻找能让我们暂时栖身之所。

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五人。其中一人当着我们的面打算自尽被我救下。他泪流满面对我说我们是没有希望了。我告诉他,我一定会把大家平安无事地救出去。人是要有希望的,有了希望就有勇气。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的内心有多恐惧。如果可以,我也想一死了之。但是不行,因为他们需要我的帮助。

“还有希望……”我呢喃着。

某月某日。

医院中的电子时钟已经损坏,在压抑的氛围下我们必须时刻警惕注意怪物的动向。能够记住时间已经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寻求着一两件小事来自怡自乐,自欺欺人。

曾几何时,医院中的吵嚷声平息,充斥于医院中的尽是怪物们渴求着猎物一般的叫喊。

那个想要自尽的男子,死了。明明是想要一死了之的他,却在我们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成为大批怪物的食粮。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三人,其中一人被行动迅速的怪物咬了一口,虽在大家的帮助下脱险,但我们谁都知道,他活不下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源源不断地滑落。

外面的怪物数量减少,是时候从这个小小的储物间中出去了。

男子垂下被咬了一口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擦干泪水,鼓起勇气对我们说道:“我来拖住它们,你们快逃。”离开的时候,他还朝我们说了一句:“大家,一定要活着走出去啊。”我没有看到男子的末路,但我看到了男子的伟大。一个平凡的常人,同样可以是一个伟大的人,何况是我这个经常被人说“伟大”的医生,岂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誓死保护好大家吗?

两位勇士的死亡让我发现了自己的使命。

今天,是哪一天?呵呵,我已经忘了时间了。

三个人本应互帮互助,结果我们没有团结起来,反而成了一盘散沙。

成功找到安全点,我们遇见一位女子。拼命逃生,大家已经精疲力竭,加上长时间没有吃饭,我们中的一人头晕起来。女子有着大量食品。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她从什么地方偷来的。

前腹贴后背,我们尝试和女子交涉取得一点食品填肚子充饥。女子拒绝了。她的精神显然有些不正常了,一直挥舞着一把尖刃令我们难以靠近。

“怎么办?”一名应是病患家属的男子问我们。

“我,我也不知道……”似乎是实习的我不曾见过的医生靠在我身上。他的头晕越来越严重了。

“我再和她交涉看看。”

交涉失败。女子的精神可能已经完全失常。我可以看出,她守着食品并不仅仅是为了充饥,同样是为了能有安全感。在极寒的环境之下,有人会守着一个温暖的篝火不愿离开,我想这是同样的道理。

又累又饿又困,我们三人睡去。

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我醒过来看见年轻医生在食品堆中大快朵颐。正困惑着女子的去向,我震惊地看到倒在地上喉咙被划了一道口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女子。

“臭小子,有吃的了怎么不叫我?”男子冲过去拿起食品拆开包装就吃,丝毫不顾忌躺在他边上死不瞑目的女子。

“杜明医生,快点来吃。很好吃的……”脸上溅有鲜血的年轻医生笑着招呼我过去。

回过神,我站起来。耳畔传来恶魔的低语:“快去,快去吃,快去大吃一顿填饱肚子!”

好饿,真的好饿,但是……我不能吃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食物。

“哇,哇啊”

闭眼冥思之际,我听见男子的叫嚷。睁开眼睛,只见本应死去的女子竟然爬起来抱住了男子。男子惊慌失措爬离女子,而年轻医生则提起利刃按住女子的脸再度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住手,住手啊!”我大叫着想去阻止年轻医生。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咆哮。一阵“嗷”的咆哮声后又是一阵“嗷”的咆哮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我吓得连连后退,看见卫生间没锁门,便跑进卫生间。

“你们,快进来!”我向两人说道。

年轻医生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依然在一遍又一遍地攻击女子。男子听到我说的话向我跑来,可是他就像是吃到什么东西噎住一样,呼吸困难倒伏在地。与此同时,门被撞开,我吓得立刻关闭卫生间的门。

外面传来年轻医生的惨叫,撕心裂肺不绝于耳。我捂住自己的双耳靠在门上坐下来,哭泣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今天是哪一天?大概是我的最后一天吧。借着卫生间里的灯光我写好手记,打开门迎接死亡。

病房中十分安静,既没有死而复生的女子,也没有倒伏在地上的男子,连悲惨的年轻医生亦不见踪影。空荡荡的病房中,除了凝固的红色液体、杂乱的病床床单、可疑的液体和乱七八糟的摆设,只剩我一人。

听见“呃啊”的叫声,走道上出现一个行动缓慢的怪物。它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笔直向前而去。

关上病房门,我走到食品堆前。不少食品包装破裂,里面的食物已经不能食用了。拣出包装袋没破的,我拆开包装独食。填饱肚子,我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呆呆地看着红色液体,大脑一片空白。

“做也做了,吃也吃了,当个饱死鬼,轰轰烈烈地活一回。”

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捡起地上的利刃,我向病房门走出。

病房门打开,一个人急匆匆跑入我们的安全点立刻关上门。当他转身看见我的时候,他满脸惊愕:“杜明医生?”

看见我手中的利刃,张健警觉起来。察觉到张健的表情变化,我马上丢掉了手中的利刃。

“张健……”激动之情溢于心头,我多么想跑过去拥抱他。

“杜明医生,你平安就好。”不同于我的激动,张健沉着冷静地说,“我在被红眼的丧尸追杀,让我在这里避一避。”他走过来经过我捡起地上的利刃抬头看看我,然后把利刃用割破的床单包起来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红眼丧尸?”

“丧尸,就是那些死而复生咬人的怪物。红眼丧尸,应该是那些怪物的变异体。与行动缓慢的只会扑向你的丧尸和速度快的白眼丧尸不同,红眼丧尸兼具快速和攻击力强两个特点,而且它们还会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攀爬,是相当难对付的丧尸。”

张健说完看见了地上零散的食品,挑了几个包装袋没破的吃起来。

“张健,你过得好吗?”想着问了一个这么白痴的问题,我重新问张健:“张健,出了事之后,你做了什么?”

想着这个问题问地太唐突打算再换一个问题时,张健回答我:“出了事,我就开始逃命。途中碰见了我老爸,就和他一起朝出口跑。可能你会认为医院出口关闭是他下令的,但是不好意思,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机会难得,我就问他新药的事。事关重要,还是在躲避丧尸中,他就和我说了这新药是在我们远房亲戚开设的制药工厂中研备的,还在试验阶段。我们的远房亲戚在相关机构中有人脉,可是想让有关机构对这种药进行制药认可认证还是有难度的。恰好碰到王良旧疾复发难以应对,碍于情面和利益,他就私底下对王良用了这种药检验效果记录数据。这种药的副作用他知道,但他也只知道这种药修复人体细胞是有限制的这个事实。”

回想起夏梨的模样,怒气涌上心头。我问张健:“夏梨的情况和这个药有关系吗?”

张健放下食品袋说道:“以我的推测,有的吧。夏梨医生在对王良进行紧急抢救时被王良咳了一脸血。那时候,可能夏梨医生已经接触到了王良血液中的变异细胞。既然新药能使王良死而复生,那么王良体内的细胞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那时我们没能想到传染的可能把夏梨医生隔开观察,这才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

“导致这一系列恐怖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不是王良和夏梨,而是你的父亲张国福张副院长!”我向张健喝道。

“杜明医生,冷静一下,声音轻点。外面的白眼丧尸似乎对声音有刺激反应,我们不能大喊大叫。”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坐到地上。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说实话,是我的父亲自私自利导致了亡者复活袭击生者、生者感染死亡再度袭击生者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身为他儿子的我无话辩驳。然而,现在抱怨我们责骂我们于事无补。何况,你也无法骂到我的老爹了。”

“张副院长,他发生什么事了?”

“因果报应。我和他失散一段时间,再度碰见他看到他被变成丧尸的夏梨医生咬破了颈动脉,不治身亡。”

听见这样的事,我不禁打起哆嗦。

“不过,就算他死了,他的业障也不会消除。他会复活,然后变成丧尸。”

“可是,”我问张健,“你不是说夏梨是被传染的吗?夏梨是通过王良的血液染上这种怪病变成怪物的。既然如此,是血液传播?”

“没错,凡是被丧尸咬到的人都会被感染化作丧尸。且不说被人咬到的人,哪怕是在医院中暴毙的人,也会成为丧尸。”

我震惊地问张健:“没有被咬到的人也会变成丧尸?”

“很奇怪吧。这种疾病的病毒似乎不仅仅是靠着血液传播的,可能还靠空气、水传播。没准,你和我都已经感染上这种疾病的病毒而不知。不过,我想只要我们没死,也没有被丧尸接触到咬到,我们是不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的。”

我开始思考起张健的话,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张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信息的?”要知道,这期间我虽然看见一些事也了解到了一些事,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幸存者们一起逃命,没能考虑到这么多事。

“我还能知道更多的信息……”张健沉默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然后,他这么对我说:“杜明医生,要不要到我的秘密基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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