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在赵府一路走过,遇到的仆人丫环无不毕恭毕敬,竟然还有给他跪拜的,这让辛明感到很不自在。
到了马厩,赵喜亲自给辛明牵来一辆马车,找了一个车夫,十分殷勤。
辛明让车夫赶着车,到了绸缎庄。这是赵家最大的一处店铺,不但有一个临街的二层小楼,后面还有织布染色裁剪,好几个作坊。明朝手工业已经很发达,赵家只绸缎布匹这一个项目,店铺伙计和作坊工人就超过百人。管理这么多人员和生产是很考验管理者能力的,尤其辛明是个外行,而赵义留下的班底又对辛明抱有敌意。
走进绸缎庄的前厅,看到赵义正坐在桌前等他,桌子上摆放着绸缎生意的账本,人员名册等。店铺掌柜,几个作坊的主管和副主管都规规矩矩的站在赵义身后。
“拜见赵总管!”辛明拱手拜道。
“呵呵!辛总管真是贵人事忙啊!”赵义皮笑肉不笑,语气中却在讥讽辛明来的太晚。
“赵总管说笑了,小人怎敢称为总管,再说这里被赵总管管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小人不来,也一样出不了错。”辛明笑道。
“这位辛明总管,你们都认识的,以后这里就他说的算了!”赵义转头对几位绸缎庄主管说道。
这些人立刻上前给辛明做揖行礼,表情动作都是毕恭毕敬。但是心中打什么主意就很难说了。他们都是赵义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很承赵义人情。现在空降辛明这个外行总管,又这么年轻,他们心中怎能服气。尤其赵义语气中对辛明很不满,这也加重了他们的敌意。赵义也不需要和他们计划什么阴谋诡计,只是表情语气,他们也自然领会,准备给辛明一个下马威。
“这里的人员情况,还请赵总管介绍一下。”辛明拱手说道。
赵义冷笑,“辛总管年轻有为,天纵奇才,连山匪都搞得定,作坊里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说完,背着手,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辛明微微一笑,这种情况早在心中有所准备,他拿起人员名册翻看,几位作坊主管都心中冷笑,“你新来乍到,认识谁呀!”
岂料,辛明放下名册,扫视一遍众人,开口说道:“染坊的李副主管怎么没来?”染坊主管一惊,副主管是今早临时有事来不了,辛明怎么知道,难道他认识所有人?
“报告总管,李副主管母亲病了,今早临时请假。”染房主管小心翼翼的说道。
辛明点头,又开始翻看账本,只看了几页,就指着一处对缝纫作坊的主管道:“这里多用了一两银子的原料。”
缝纫作坊的主管连忙上前查看,果然将这份原料报的重复了,“笔误,是笔误!”这名主管抹去此项,额头微微见汗。
辛明看完账本,又指出几处错误,包括店铺,染房,织造,缝纫都有。几位主管都心中惕惕,这新来的总管很厉害啊!似乎对生产经营很了解,不容易糊弄。本来打算发难的几人,又有点打退堂鼓了。
看完账本,辛明说:“咱们到作坊里看看。”这时候,已经没人敢说辛明是外行了。
一群人从店铺走起,到后面的作坊。看到作坊的情况,辛明心中直摇头,太落后了,全是手工制造,一台机器都没有,就这样还算是整个沙河县最大的作坊呢!纺织业是工业革命的开始,如果换成别的穿越者早就拿出珍妮纺织机的图纸了。可惜自己是工科白痴,只知道名字,具体结构全不知晓。
到了染房的天井当中,一批刚染好的青布放在院子里,染房主管上前一步,陪笑道:“辛总管,这是刚刚染好的上等青布,咱们能今天发货么?”
听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在心中冷笑,染房主管还是沉不住气,率先发难了,他是赵义的干儿子,对辛明自然是最反感的。这批布看起来正常,其实是一批染色失败的废布。如果辛明认不出来,签字放行,按着好布流入市场,肯定会大大影响赵家生意。这是欺负辛明不懂染布。
辛明走上前,拿起一幅布,轻轻摩挲,笑问:“染房主管,这布颜色染的好正啊!”
染房主管笑了,说:“咱们赵家的染房,在方圆百里都很出名的。”
辛明又问:“这批布染色流程是什么?”
染房主管欺负辛明不懂,索性就按着染色失败的原料配比说了一遍。这样子以后出事情,自己也能解释,情况都跟你说了,你自己不懂,怨得了谁?
辛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染房主管,你可真能开玩笑,我第一次听说,你这样配比的原料可以做出来上等的青布。”
众人一惊,染房主管磕磕巴巴的说:“下属不懂总管的意思。”
辛明道:“去把染房里的师傅都叫过来。”
片刻之后,十几个染色师傅都围过来,辛明拿起一幅布往水盆里一按,用手一搓,登时水盆里的水变成青色,这是染色不好导致的见水脱色情况。
“这就是你说的上等好布的配比。”辛明拿起脱色的青布,推到染房主管的脸上。
染房主管脸色都变了,颤声道:“是属下失误,弄错了配比,这是一批坏布。”
辛明怒道:“坏布为什么刚才不说,信誓旦旦的骗我,以为我是外行么?如果这批布按好布进入市坊,我岂不成了整个沙河县的笑柄?”
染房主管躬着腰,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哼!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染房主管,你回府中报道,让赵义重新给你安排吧!他不是你的干爹么!”最后一句话尤为有份量。染房主管好像被重拳打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剩下的人都是心中一跳,这年轻人好厉害,刚刚到此就什么都知道。
染房主管定了定神,想到,辛明既然知道自己是赵义的干儿子,那就不可能再容自己在染房了。他索性撕开脸皮,冷笑道:“你不用我,染房还开的了吗!告诉你,我在这里十多年了,这里就是我的地盘,没人能赶我走。”
辛明大笑,随即敛容伸手一指,喝道:“告诉你,赵家作坊少了哪一个人,我都让它运行如常。”
说完在染房师傅中伸手指向一人,道:“赵有德,你过来。”
一个面容沉稳的中年汉子走过来,在辛明面前拜了一拜。
辛明道:“以后,你就是染房主管,不过,我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你能在试用期内,不出一点毛病,我就把你转正,且每月再加二两银子月钱。”
赵有德登时惊喜交加,他是染房的老师傅,手艺精湛,为人忠厚,在染房中很有人缘,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受到染房主管的压制,这次提拔上来,定会兢兢业业的为辛明干活卖命。看到辛明毫不犹豫的就把赵有德提拔上来,所有人都是心中佩服。
“还不快滚!”辛明一声怒喝,将手中的湿布摔在染房主管的头上,染房主管抱头鼠窜而去。
辛明环视众人,说道:“我辛明用人不论亲疏,只看能力,只要你好好干活,我自然知道,且给予奖励。如果想像刚才这人一般,趁机捣乱,哼哼,不是赶出染房那么简单,县衙里面的棍子少不得让你尝尝。”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辛明从山匪回来,英雄了得的名气已经流传,众人也知道他和县里刘县令的关系匪浅,最后这话恐怕并非空言恐吓。天井中所有人不论主管师傅或者工人都心惊肉跳,低头拜伏,再没人敢起一点坏心思了。
晚上,在周夫人的花厅当中,烛光明亮,花香馥郁,晚风清凉。周夫人和赵千户各自坐在一张躺椅之上,中间小茶几上,秋菊正有条不紊的煮茶。皓白的手腕上,两支黄澄澄的手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洁白的茶具一看就价值不凡,处处透着富贵的气息。随着滚烫的开水注入茶具,一股清香的味道散发开来。
“这辛明真是不错,第一天就搞定了染坊,呵呵,我本想亲自嘱托一下赵义,不要为难辛明,没想到辛明已经自己搞定了。那个什么赵义的干儿子还好意思到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说辛明跋扈,让我一顿臭骂,给赶走了,哈哈!”说完,赵千户笑了起来。
周夫人点头,“嗯,辛明是个人才,不过,老爷也太迁就赵义了,这几年,赵家外面的产业他说一不二,也太骄狂了些。”
赵千户笑道:“夫人是说我懒惰么!好了,从明天起,我就去铺子里坐着,看谁还敢骄狂。”
周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有那毅力可好了,只怕又舍不得这个花,哪个草的了。”
这时候,秋菊已经煮好了茶,先给周夫人递了一盏,然后才是赵千户。这不符合古代男尊女卑的常例。
赵千户笑道:“这丫头,只知道夫人,不知道老爷么!”
周夫人道:“怎么,我家带来的丫头,自然是向着我的。”
秋菊说道:“我是夫人的丫头,夫人就是我的老爷。”
赵千户笑笑,不说什么,伸手接过茶盏的时候,伸手在秋菊手腕上捏了捏,笑道:“嫩的都能出水了。”
秋菊脸一板,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嘿!小妮子脾气还挺大的呢!你也不管管。”赵千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