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这是陆扬对于“改命”的追问。
“因为,我是一个知命之人”,那人道,“很早前,我便给自己卜过卦,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年。没想到,都被丢到死人堆里了,还被你给救回来了,你说你不是改命之人,又是什么?”
陆扬心想:今年不是还有几天嘛,得过完年,才算是过了今年吧?不过,这么不吉利的话,自然不会说出口。
然而,那人却似乎能看透陆扬的心思,他微微笑道:“今年确实还剩那么几天,不过,我的劫数,已被化去。从而突破了命定的年限,能续寿几何,哪怕是我这精通数术之人,也是无从推算矣。所以,我说,你是一个改命之人”。
“呃,好吧……”,陆扬无奈道。
“你不仅是一个改命之人,而且,还是一个抱负深远之人”,那人继续道。
“哦,怎么个深远法?”陆扬眉头抬了抬,他想改变明末的悲惨结局,让华夏免于满洲铁骑的蹂躏,这确实不可不谓是“抱负深远”。
“为我续命,是改命;为大明续命,亦是改命”,那人侃侃而谈,“想逆转世代更迭与王朝兴衰,难道还不算是抱负深远吗?”
“……”,来大明后,陆扬第一次被彻底震惊。原来,天象谶纬、梅花易数这些东西,真的存在?!陆扬暗暗道。不过,时空穿越的异事都能发生,这些,也都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了。
不待陆扬说话,那人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凭着我那浑身上下的天象、数术之学,自己可以做一个逆天改命之人,没想到,还是没有冲过大凶的命格。要不是遇到你,我此刻只怕已是乱葬岗的一具腐尸了。不过,你不同,你是天地间的一个变数,具有无限的可能性”。
“那……”,陆扬不知说些什么。
“既然蒙你相救,那我汪文言这条命,便是你的了。如蒙不弃,我愿奉你为主公”,那人慷慨道。
“你便是‘布衣卿相’汪文言?!”陆扬讶道。原来眼前这人,便是刚刚在茶铺里,众人津津乐道的那位被熊廷弼坑惨了的“布衣卿相”——汪先生。“哎呀,难怪,刚刚在小推车上,当你得知旁边那具无头尸是熊廷弼时,你苦笑不已”。
“是啊,他熊廷弼要我救他,结果,他变成无头尸便算了,还差点累我也暴尸荒野”,汪文言苦笑道,突然,他精光一闪,话头一转,“不过,外头,都只知道我是那神神秘秘的‘汪先生’,哪怕是东林中人,也只知道我的别名——‘汪守泰’,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本名的?!”
被汪文言这么突然一逼问,陆扬差点脱口而出:我是从后世历史书里看来的。不过,陆扬多机灵一个人,他立刻编了一套说辞:“我恩师是苍屿先生,是他在狱中,跟我提起过你的”。
“左苍屿啊,是他说的,真的吗?”汪文言呵呵一笑,东林元老左光斗,自然跟他关系匪浅,但左光斗其实也并不知道他的本名,但他没有揭破,只是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千真万确,便是那命中注定的改命之人了”。
“命中注定的改命之人?”陆扬喃喃道,“命中注定与改命,这两件事,难道不是冲突的吗?”
“怎么样?”汪文言没有理会陆扬的喃喃自语,而是拍拍自己已经废了的双腿,苦笑一声,问道,“愿不愿意收留我这个瘸子?”
“先生,何必如此自伤”,陆扬收拾情绪,赶紧扶着汪文言,“便让我们共创一番大事吧!”
“好”,汪文言沉声道,然后,推开陆扬,伏下道,“文言,拜见主公!”
“快快请起”,陆扬赶紧将汪文言扶起,“先生切莫如此了”。
“嗯,这一拜,算是归于主公麾下的投名拜”,汪文言笑道,“以后,我还是唤您‘公子’吧,毕竟‘主公’有点太……”
“太惊世骇俗了”,陆扬接话笑道,“我一个小小的秀才,被你这‘布衣卿相’奉为‘主公’,能不认为是惊世骇俗吗?”说完,陆扬与汪文言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仰头大笑起来。
“那我以后,便唤您‘先生’吧”,陆扬道。
“甚好”,汪文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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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汪文言安顿了下来,第二日早上,陆扬与李玥,又领着鲍大柱他们,赶着七八辆临时租借而来的马车,来到教坊司,将那些东林女眷,接回了客栈,暂时住了下来。当然,他们被接出来后,陆陆续续,便有一些亲友过来,将她们又分别接了回去。
这些女眷,对陆扬、对李玥,自然都是千恩万谢。不过,陆扬、李玥,看着神情惨淡的她们,则是难过不已。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们好生安顿下来,等到各自亲友来时,又好好地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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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忙这忙那,看着那些东林女眷来了又去,陆扬突然想起那位同意释放这些女眷的皇帝老兄来。陆扬猛地拍拍脑袋,“哎呀,怎么把那位给忘了”,圣眷,那可是保命的东西,魏忠贤还有两年时间蹦跶,在这两年中,必须紧抱天启皇帝的大腿,才不会被东厂、锦衣卫弄走。
除了天启的大腿,其他大腿,都没用,对于这一点,汪文言便是明证。汪文言有无数根大腿,哦,不,是抱了无数根大腿,所以哪怕他被下了狱,也有大人物会出面,勒令放人。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用,只要他不直接是皇帝的人,魏忠贤便照样可以弄死他。所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汪文言便被东厂、锦衣卫给绑走了,而且还在北镇抚司的许显纯那个死变态的蹂躏下,被践踏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
所以啊,纵然世间有千百条粗壮的大腿,陆扬始终只认准了其中的两条——天启那条,还有将来崇祯那条。
当陆扬正在心心念念天启皇帝的大腿时,天启正坐在御椅上,摩挲着自己那条腿毛浓密的大腿,思虑着一些关于木匠活的技术问题,突然,感慨道:“陆扬那家伙,多少天没来了,哼,还上书房行走呢,也没见来行走几回”。
“上书房行走陆扬,觐见陛下”,这时,御书房外,响起了值守太监的唱喝声。
天启喜上眉梢,赶紧道:“快宣”。
“宣……陆扬……觐见”,太监们,那尖锐、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