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一番哄的老爷子开心,便甘愿留下来同他们一起吃个午饭,同梅父的感情也有些好转,可同梅天却依旧是一言不发,两人好像永远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虽说是中午,哪怕梅父昨夜喝了很多,依旧还是斟满了酒,饭桌上无一例外,逐个端起酒杯敬他健康长寿,可梅天却一滴也不喝,他虽非嗜酒如命,可是也从未拒绝过任何一杯酒,而老爷子也在等他主动。
梅父看得出来老爷子的意思提醒道:“敬你爷爷一杯。”
见父亲发话了,他只有缓缓的端起酒杯,依旧没有说话,便喝了下去,这一举动让老爷子又开始可以借题发挥职责他的不是:“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的父亲已经可以写了一手好字,再不济你的父亲在这个年纪时也有了你,让人大失所望的是你却在这里不知所谓,难道你是一个被溺爱了的孩子?”
“溺爱?”
之所以摆着一张于世不公的脸,完全是源于内心的恨,可能这种赌气方式确实有违他现在的年龄和场合,与人打交道,应该是他三十年以来最难学会的课程,尤其是同自己的亲戚。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幼年时的过往,那种痛苦就足以恨他眼前这个爷爷一辈子,他能做到的就是不去报复他,但是绝对容忍不了此时他在自己好不容易搭建的家中指手画脚。
当听到如此刺耳的词时,简直将他一路的辛酸从身体里扯了出来,狰狞的盯着他看:“你说我被溺爱?那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住在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家里,连吃一顿饱饭都难于登天,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当所有人逼的我们没有容身之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凭什么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高高在上的教训着我。”
“凭你姓梅,身上流着我的血,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爷爷。”老爷子一拄拐打在桌上,让一桌菜肴变成狼藉一片。
“这个姓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如果不是随了父亲,我宁可不与这个字沾上任何关系。”梅天越说越气氛,他似乎回忆的痛苦让他失去了理智。
此时突然一个耳光让他冷静了下来,仇恨的确让他面目全非,可他只想告诉眼前这个爷爷,他做错了。
耳光出自梅父之手,对于梅天的忤逆,他是现在父亲的阵营,就算长辈的百般不是,那也是长辈,岁月已经磨平了一切,他不要恨,只愿被所有人接受,哪怕过去所遭受的罪,那也都过去了。
“只要你活着那你就必须姓梅,这是不争的事实。”父亲责怪自己没有尽过他应有的义务,没有传承家族薪火相传的思想,那个时候紧张的生活只想着如何存活。
被他的耳光让梅天呆住了,可想到是父亲心里很难受,苦楚好似翻江倒海,强忍着看着父亲,好想让他知道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他们二老不值,他早已看透尘世,只不过性子仍未磨平,所以情绪才会激动。
父亲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那一耳光只是一时之气,对他的忤逆之言制止行为,可一想到为什么孩子会有这么偏激,其实也就是为他们夫妻二人打抱不平,以他们的作为也许到现在面朝黄土一辈子都不能有这么一个奢侈的家,而家中一砖一瓦都是儿子补贴,能有一个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他们心满意足了。
这一耳光让他好懊悔,可作为父亲又必须存有威严,缓和而言:“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爷爷,在他面前说话不能没了规矩。”
梅天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可没有心里痛楚来的强烈,梅母心疼的过来摸了摸,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是看到孩子受委屈了,怎么也不好受。
“如果按你所说,早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这句话说的声音很轻,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能听到,梅天让他们都记起幼年时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桌子,本来一顿阖家欢乐的团圆饭就这样不欢而散,没有人有吃下去的胃口,梅天的最后一句话直摄二老心房,好似孩子的那句话他活着就是为了还债。
因此梅母也是一天没有理睬梅父,她可以接受他去同亲戚来往,也可以不提旧事,可是万万不可让孩子委屈,这么些年他们本来就没有给与梅天多少温暖,本该惭愧,如今当众责训,甚至出手,她实难不平,在厨房里把桌桌角角擦了一遍又一遍,这就是她身为女人唯一可以发泄的方式。
老爷子坐在门前眯着眼,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破坏了氛围,而声讨一家人的生活方式没有章法,他要改变这些坏毛病,再次光耀门楣。
失落的梅天一想到这个爷爷的口气就难以下咽,在家里不愿多待一刻,但是考虑父母的感受,就跟楚君商量,让他想个万全之策,既不伤了父母的心,也能早些离开去忙他们的事业。
此事对梅天来说不难,其实梅天无非是不想参加出谱仪式,可又答应了父母,说服了将离,将计就计说她的父母近在金陵旧都,离江城不到四个小时的车程,说要见见这女婿,父母肯定希望儿子大事得办,再加上将离先前塑造的形象极好,如此一耽误正好巧妙的避开了,他们不仅不怪罪,可能更加支持此事,虽有欺骗之意,可这更能让二老信服。
每逢出谋划策,楚君都不会让他失望,此记可行,正好借此他也出去透透气。
当将离得知他们的计划后,却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可很快便答应了,也许突然离开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是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她虽古怪,但是这几日来没有任何不轨的行为。
未等开口,梅父走了过来,慈祥的看着梅天,想用这种笑容化解了之前的不对之处,好在儿子并不记仇此事。
没有人陪老爷子谈话,他也无聊打算回他的老宅子里去,梅父便萌生了一个让爷孙俩多点时间接触,可能交流多了,感情会得到升温。
此事当然得到毫不犹豫的拒绝,送他回去不难,还要跟他单独相处,这完全做不到,开个车几分钟就送到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作为理由,因为年事已高,需要多走动走动,再者他也不能坐车,就当陪老人家散散步。
无论父亲的理由是否充分,但是让他无法接受,给将离使了个眼色,让她讲他们拟定的计划开启,谁料她竟然主动提出愿意陪同一起,老爷子这么喜欢她,陪他散散步也是晚辈该尽的责任。
一番话倒是说的梅父满心欢喜,有老爷子认定的这个准媳妇,可能化解多年积压的仇怨,他也喜欢苏木的性格,可是作为现实他宁可接受身份古怪的将离作为儿子的女友,站在传宗接代上来说也是如此。
找不到借口,也没有说服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去送老爷子回镇上宅子里,爷孙俩依旧是没有话说,就连距离都保持在三步以外,好在将离在一旁,能陪他说笑一番,不难看得出来,老爷子真心喜欢这个小丫头。
也许走的过快,见不过片刻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老爷子便说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便选了一个墓碑处坐了下来,这处墓碑是他为坟内逝者所立的,并非路过而是老爷子特意走到这里来的,来这里休息的是别有用心。
绕了一段路来这里,不难看出是故意如此,可能是思念旧友了,梅天想象不到如此不通人情的爷爷还有思念的旧友,难道是从未见过且过世的奶奶?
合理的来说奶奶应该埋在祖坟里,牌位供在祠堂中,可以推断墓碑并非为她所立。
墓碑上面很简单,石上刻着不过两行字:“故友,王氏亭泽之墓,友,玉立。”这个地方很偏,有些阴森所以没有人经常从这边路过,周围长了许多荆棘灌木,几颗遮阳避月的槐木更是透露着阴森,大白天的在这里都让人身上发凉。难怪旁边荒地都是芦苇荡,没有庄家。
记得小时候听闻这里总闹鬼,晚上还有鬼火丛生,百草丰茂,他想都没有想到,这么邪乎的地方,竟然是自己那个自视甚高的爷爷所立,他立的碑连自己的姓都不敢刻上去,想必就是怕别人知晓坏了他的名声。
老爷子坐在那里,拜了拜,平常都是夜里自己一个人偷摸祭拜,今天顺便来看看,现在行动不便了,来的就少了,几乎没有人知晓里面埋的何人。
岁月蹉跎让他老泪纵横,一番感慨后便问:“听闻前些日子村子里挖到一副棺材,里面都是金银珠宝?”
这是家喻户晓的事,可是听他这么问,并不是很想回答,简单应了一句“是。”
“原来在那里?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听他的意思,应该同这副棺材里的东西早就打过交道了,便敷衍说道:“你这么感兴趣,为什么看热闹的时候你不在?”
他的冷嘲热讽,倒让老爷子现在并没有上火,看了下拄拐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接着说道:“你应该感兴趣,跟你有些关系。”
“跟我?”见他说的很认真,不像是故意找话题来数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