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轨再度危言耸听,让梁洛仁有了些怒气。只见梁洛仁冷淡道:“危言耸听的话,本王不想再听,大梁背靠突厥,若是李二有那本事,大可来朔方试试!派个九品芝麻官过来游说,李二不嫌臊得慌?本王府里不欢迎你,滚!”
梁洛仁的话没有半点毛病,说的全是事实。若非梁师都投靠突厥,屁大的朔方郡早就被唐军平定,还能等到今日?
刘仁轨见梁洛仁下了逐客令,不再多言,拱手一礼以后就忘外走。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刘仁轨突然驻足转头道:“若是突厥没那个能力再兼顾朔方,或者朔方的消息传不到塞北,大王可还有如此底气?”
果然啊,纵横一脉就喜欢危言耸听。梁洛仁轻蔑地摇摇头,不想再说任何话语。刘仁轨自然将梁洛仁的表情看在心里,不再多言,抬脚就往屋外走。看来今日是无法说服梁洛仁了。
却不曾想,刘仁轨这一走,梁洛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真的是危言耸听吗?千里迢迢走一趟,只为了危言耸听?或者说,李二认为仅凭一个九品芝麻官的危言耸听就能吓得自己降唐?明显,这两点都不可能,梁洛仁不傻,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这么多年的乖张暴戾,没心没肺,毫无心计无非是梁洛仁为了疏远梁国朝堂,减少永隆帝的戒心,故意为之罢了。没办法,谁让自己那位堂兄年龄越大猜忌心越重,更何况,自己那几个侄子没一个成器。
以梁洛仁对李世民的了解,谋定而后动的李二不可能平白无故派人来游说自己,肯定有大动作啊!只是不知这次,李二的目标到底是梁国还是突厥,或者杨政道。这让梁洛仁迫不及待的想将刘仁轨叫回来问个究竟。只见梁洛仁沉声对屋外吩咐道:“来人!”
不一会儿,一名管事打扮的王府仆从就出现在梁洛仁的书房里。以梁洛仁的性子,想来能进他书房的仆从一定是心腹之人。
果然,梁洛仁直接摆手制止管事的行礼,沉声道:“老五,立即让齐四去查查,刚才那人住在哪里,还与那些人有联系。一定要小心些,别让那位的人察觉!”
被称作老五的仆从躬身一礼,然后就出了书房。梁洛仁略微沉思,突然拿出一幅画卷,在桌案上铺了开来。只见图上全是不规则的板块,最中间的板块写着一个梁字。与梁字板块下方接轨的是一个写着“唐”字的板块。与“梁”字板块上方接轨的三块板块写着“阿史那思摩、突利”。很明显,这是一幅地图,一幅梁国和周边势力的地图。
很明显,额头上越来越深的皱纹,述说着梁洛仁越想越想不透李二到底计划着什么。
……
……
长安,李二陛下的第一个大朝会终于接近尾声。只见李道宗从刘太监处接过一道明黄色的帛书,准备打开便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魏国公、司空、尚书左仆射裴公寂,赐特进,赦议政院大学士郢国公、中书令宇文士及,赐紫金光禄大夫,赦议政院学士淮安郡王,李神通,开府仪同三司,赦议政院大学士蒋国公,兵部尚书,屈突通,赐上柱国,赦议政院学士。”
不同以往,今年的述职之后的赦命没有半点含蓄,就连夸耀嘉奖的话都没有,这就直接进入正题。
前面道赦命,更让台阶下的官员们心中一震。赦命调去议政院的四个人中,除去宇文士及,其余三人都可以说是李渊的老臣子,特别是裴寂,那可是太上皇的至交好友。除此之外,裴寂代表着山东世家,李神通代表宗室,宇文士及代表秦王府一系,屈突通代表军方。这些人员的任命预示着太上皇和李二陛下的交易,也预示着李二陛下的平衡。
李道宗心中也有些震惊,却是很快的醒悟过来,继续往下宣读到:“刑国公,房乔迁尚书左仆射莱国公,杜如晦,迁尚书右仆射卫国公李靖,迁兵部尚书齐国公,长孙无忌,迁吏部尚书给事中魏征,迁谏议大夫……”
一卷明黄色的赦命,李道宗洋洋洒洒宣读了两刻钟。台阶下的官员们,有人欢喜有人愁。唐初的吏部有着独特的考评制度,所以,有人升迁就肯定有人降职。当然,最欢喜的莫过于秦王府一系,该封爵的封爵,该升迁的升迁,毕竟这场权力洗牌应当从玄武门算起。最愁的,莫过于前太子李建成一系。除去魏征这种实用型和王珪这种名望高的官员被李二陛下拿来做千金买马骨的典型以外,李建成一系的中下层官员们在这个大朝会中被各种方式一一替换。
至于太上皇李渊一系,李二自然有其他的安排,一个议政院,五个人怎么够?
总之,这个大朝会,达到了天可汗李二陛下的预期效果,满足了太上皇议政院的建设需求,其余的,重要吗?
大朝会以后的夜宴是十分壮观的,每个述职的官员都有一张桌案。和二十一世纪的流水席不同,这种分食制,上千号人一起夜宴,需要庞大的场地,庞大的太极宫此时都显得有些拥挤。
坐在主位上的李二陛下将手中的酒樽高举,意气风发大声喝道:“饮胜!”
大唐贞观元年,李二陛下的第一个大朝会夜宴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远在朔方的梁国夜宴已然进入了高潮。钟鼓齐鸣舞姬漫步,永隆帝和他的臣子们觥筹交错。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或许是永隆皇帝和梁国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夜宴。
看着眼前的载歌载舞觥筹交错,梁洛仁满脸笑意。只是,那深邃的眼神,与脸上的笑容格格不入。
常言道,知道得越多,烦恼就越大。此时的梁洛仁恍惚的感觉整个梁国君臣好像在演绎那首名叫后庭花的舞曲。或许,有突厥支持的梁国真的会步陈叔宝的后尘。
梁洛仁越想越纠结,虽然梁国不是他梁洛仁打下来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梁洛仁多多少少付出了些心血。真的放弃梁国,梁洛仁心有不甘。可是,若是要跟着梁国一同灭亡,梁洛仁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王叔,今日怎么如此沉寂?”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能这样称呼梁洛仁的只有梁师都的儿子们。果不其然,出现在梁洛仁眼前的紫袍男子正是梁师都次子。
眼中深邃立马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男人都懂的眼神,坏坏一笑,梁洛仁颇有些猥琐道:“二郎啊,不是某沉寂,而是这等情况,放不开啊!要不,改日咱叔侄俩再去翠屏楼玩玩,那里才带劲嘛!”
翠屏楼,还真有些带劲!梁二郎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是说这种事的地方,满脸正色道:“王叔说笑了,本王先四处转转,改日定去王叔府上拜会。”
梁二郎说完就走,却是没发现自己这位族叔眼中深藏的轻蔑和叹息。同样是皇子,差别太大啊!李渊的三个嫡子,虽然死了两个,可每一个都是精英。而自己的两个侄子,梁大郎文不成武不就,梁二郎十足的纨绔。永隆帝已经年近花甲,若是去了,这梁国恐怕要么彻底成为突厥的一部分,要么被李二攻破。届时,自己这个闲散王爷恐怕性命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