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之山脉恶劣的环境下,一大片娇嫩的野杜鹃却开得正好,山缺口带冰雪味的料峭寒风把一簇簇的枝叶吹得往一边翻倒。野杜鹃紧紧拥在一起,露出瘦弱的身躯,共同承受残酷的命运。飞舞地翠叶一坡一坡撒开,罩住高山的荒野。
未融化的雪在山坡草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每一块雪都为那一小块土壤提供了充足的水分,也是那些野杜鹃以及其它植物所需要的一切。在短短数天内,伊恩真切感受到了深冬的降临,现在他们该进行最艰难的一段挑战了。
他们进入雪山后,气温就直线下降,伊恩站在山坡的腰上,在一条废弃许久的鸟道中凝视主峰,久久沉浸在那雄壮肃穆的气氛之中。周围是嶙峋的角峰,不断向这里崩落岩块,巨大石块被细细的冰柱所支撑。冰桥就像条晶莹的纽带,冰墙陡峭直立,像座巨大的屏风,既壮观又让人生畏。
维克多照例在前探路,伊恩扶着玛丽跟在后面,修女玛格丽在最后照应,他们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陡峭的雪坡上缓缓移动,是处平坦洁白的雪地,下面暗流轰鸣。忽然,玛丽身子一歪,遽然下坠,伊恩不假思索,立刻使劲一拽,往回一扔。但他脚下却一滑,一下踩到进了冰川暗缝,身子一斜,整个人卡在缝隙里。但幸运的是他没有继续下落,掉入裂缝当中。他们脚下冰川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数起震动,巨冰分裂出成百上千条被冰雪覆盖的冰缝。如果一旦掉进宽而深的冰缝去,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吧。伊恩这次陷得格外深,双腿全部陷入,看不到底,他借着维克多抛过来的绳索,缓慢地朝着与冰川走势垂直的方向躺下,增加与地面的接触面积,慢慢爬出来。
过了雪坡,他们陆续看到冻毙者的遗体,那些人分辨不出男女,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填满冰雪。无论曾经,还是现在,无数额冒险者和走私贩子如一只只鼹鼠,狂热地到处寻觅宝藏,精灵的,矮人的,甚至巨龙的。他们将那些沉睡在大山深处的奇珍异物输送到外面的世界,落入肥头大耳的收藏者手中。他们中少数人一夜暴富,大多数人穷困潦倒,但更多的人永远倒在路上,比如这座雪山之中。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没人主动清理冻毙的冒险者遗体,将之火化或掩埋。他们俱卧倒在雪地中,或者在裂缝悬崖下,成为遗落的道标。
四周连绵的群山突兀而起,巨大的三角形风化石峰顶如同野兽锯齿,直耸云间。变幻莫测的高山风,呜呜怪叫着带起积雪,四溅飞舞,弥漫天际。片片吹落的雪花大如席,白色的太阳黯淡地悬在苍蓝天空中,寒风把阳光所有暖意都给驱散。这里是一个残酷的囚笼,千百万年来这只名为凛冬的巨兽在此盘桓,响彻天地的咆哮,无论冬夏。
他们披着斗篷,里面穿着一件厚实的皮衣,仅这些其实远远不够,他们没有冻僵,还能够有效承受着致命寒风的侵袭,任凭冰风在他身上噬咬的原因很简单,玛格丽特施展神术,屏蔽了周围的苦寒。此外,伊恩手中悄悄握着一块切割得很整齐如冰块般的水晶那就是碎魔晶。碎魔晶散发出的暖意充溢他的全身,传输给他牵着的玛丽。
星之山脉的顶峰呈三角形,冰崖壁立,山势险峻。在陡峭的坡壁上布满了雪崩的溜槽痕迹。从东面横切到北面,再横切到西面,从西面登顶。整个路程是螺旋式的上升,九十度的仰角,可以落脚的地方很小。强风吹走积雪,他们艰难地在裸露的岩石上攀爬。附近空气干燥寒冷,神术和碎魔晶虽然能抵御严寒,却挡不住流动地狂风,他们忍不住持续咳嗽,眼皮被风打肿了,视线模糊,眼泪丝毫不受影响,拼命地往下流。他们现在特别不舒服,体力更迅速消耗。
这是一段几乎垂直的峭壁,大概十六七英尺高,非常难爬。他们刚开始从左边往上爬,刚爬几步就掉下来了。伊恩松开玛丽,起来又继续试了一次,没多久又掉了下来。于是他转到右边,爬到了五六英尺突然滑坠,滑坠了近三四百英尺远的斜坡,堪堪抱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摔得站不起来了,整只胳膊近乎麻痹。他僵住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用了几分钟才恢复镇静。
他们攀登主峰过了三分之二后,慢慢呼吸就开始困难,身体乏软,精神萎靡,所以伊恩才对刚才的攀跃做出错误判断,差一点没够到那块凸起岩石。他躺在那里,仰望峭壁,呼吸依旧沉重,四肢也疲惫不堪。岩石表面光滑,基本没有可抓握的地方,这里是飞鸟都无法逾越的地方。
“看那里!”忽然,玛丽朝一个方向指去,吐出的话,甫出嘴唇就被大风吹没了。
但是他们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峭壁背阴面有一条漆黑的裂缝。伊恩刚才一直在向阳面,所以没注意到那边。他摇摇晃晃走到裂缝前,裂缝里有很多碎石和积雪。侧着身子挤进一条裂缝中,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挪。裂缝最顶上有一块大石头,石头是活动的,推了几下,推不开。于是他从石头上边翻过去,越过石头时候它晃晃悠悠。如果没有这条裂缝,他是决计不可能爬上来的。
他和维克多先从裂缝中钻出来,又用绳子把玛丽拉上来,最后把修女扶出缝隙,往后一躺,在宽阔的山脊上,好半天才使呼吸平缓下来。他们真的很想睡一会儿,可是不行!休息了一会,他们陆续地爬起来,步履蹒跚,就像僵尸一样摇摇晃晃搀扶着走。踏过厚厚的积雪,颤颤巍巍的步子没法迈大,几百英尺歇一歇。就这样,他们缓慢地登上顶峰,站在最高处地鸟瞰至高森林、北地、散落的遗迹以及整个世界。
脚下山脊十数米的断裂的冰舌,泛着幽幽的蓝光。云雾像波涛汹涌的海面,海浪上一层白烟雾袅娜上升,一会儿又如面纱轻轻飘动。黑色的獠牙般的山峰突破云雾,露出一点刺头。向东方可以眺望星之山脉,再右转后,回首又看到奥洛斯丁堡以及遥远的地方,不同的视角,辽阔的景象,冰川、峡谷、湖泊、河流、瀑布、森林,蔚为壮观。
“想不到我们的身体这么脆弱。”伊恩皱着眉攥住衣襟有些虚弱难受地说道。
“所有存在不过是阳光下的泡沫。”克林辛尼朋回答。
“我的仇人们呢?”
“一触就破。”
“那么,”伊恩慢慢思考着不由地脱口而出,“神祗呢?神袛是什么样的存在?”
“神明就是永恒的真理!”闻言,玛格丽特立即回答道。
“神灵自古就在,从未改变。”维克多想了想说道。
玛丽想了很久,为难地说道,“因为神一直在,所以一直都这样。”
“神祗,”伊恩的声音慢慢与克林辛尼朋重合,“神的确存在,死亡只是幻觉!”
在那一刻,他分明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无匹的力量自他内心冉冉升起,就如克林辛尼朋所说过的,登上高山后油然而生的虚假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