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正是飞大夫。
虽然腿上的功夫被人废了,可是这手上的功夫依旧厉害。
纵然这两个轿夫是深藏不露的杀手,可是这飞大夫依旧凭借自己的上身的灵动躲过了两剑,而后两根手指就如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般,将另外两剑死死的夹在指缝之中。
这两根手指就像是铁铸的,两个“轿夫”用尽全力也扳不动。
只听“格”的一声,两柄剑竟被他手指生生拗断。
轿夫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身,倒掠两丈。
飞大夫连眼都没有张开,双手轻轻一挥,手里的两截断剑已化做了两道青光飞虹。
然后就是两声惨呼!
鲜血箭一般射了出来,轿夫人虽已死了,但去势未遏,身子还在往前冲,鲜血在地上画出两行血花。
阿飞见状心道一声:“这二人的剑也太慢了,竟然还能让人用手指夹住”
只是想到此处,脸色一沉,自己的剑又何尝不是被陆小凤用手指夹住了,虽然撑破了陆小凤的手指上的皮,自己的剑也并没有被陆小凤以指力折断。
啪啪啪
惨叫声歁歁停下,随之风四娘拍着手从一旁显露出身形来:“不愧是飞大夫,纵然断了双腿,也不是寻常之辈可以得手的。”
飞大夫目光如电,直射风四娘的“藏身”之所,同时也看见了风四娘身边的阿飞。
“原来是你。”飞大夫神情一缓,然后长叹一声:“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听说你的双腿被萧十一郎斩断了,特来探望。”风四娘眉头一皱,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到了飞大夫的身边。
“哼。”飞大夫冷哼一声:“你是在可怜我么?”
“我风四娘可怜谁也不会可怜你。”风四娘看向了地上的躺着的两具尸身,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可知道这两人是谁?为何要杀你?”
飞大夫淡淡道:“老夫一生纵横天下,杀人无算,别人要来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又何苦要去追问他们的来历。”
“你不想报仇么?”风四娘沉声道:“萧十一郎斩断了你的双腿。”
飞大夫笑道:“虽然双腿被他斩断,但老夫却不怨恨他。”
“为什么?”风四娘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飞大夫为何如此说。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这种女子如何懂得?”阿飞嘲讽了风四娘一句,然后看向了飞大夫,道:“萧十一郎的刀比的轻功还快?”
“快,不然也不会被他斩断。”
“听闻你的轻功比之楚留香与陆小凤之辈也不过略逊一筹,想来现在的我并不是他的对手。”阿飞略微有些苦恼,却没有惧怕之意。
“哦”飞大夫听到阿飞之言,忽然一笑:“老夫请你喝酒。”
风四娘却走到阿飞跟前,伸出两根手指,掐在阿飞的胳膊上,转了一圈,怒道:“你先说清楚,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飞大夫哈哈一笑,摇着头道:“你若懂他的意思,也不会现在拧着他的胳膊。”
风四娘面色一红,松开了手,挤在了阿飞的前头,道:“你去抬后面。”
抬东西上山时,后面总是比前面出力要多一倍不止。
虽然对于这两位武林高手来说并不成什么大问题,可风四娘也有其小心眼的时候。
夜色凄迷,那石墓看来更有些鬼气森森的,诡秘可怖,墓中虽有灯光透出,看来却宛如鬼火。
风四娘道:“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种地方,你真不怕鬼吗?”
飞大夫道:“与鬼为邻,有时比和人结伴还太平些。”
风四娘冷冷道:“不错,鬼至少不会砍断你的两条腿。”
墓室中虽然有灯,但却没有人,那阴阳怪气的应门童子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最怪的是,那口棺材也不见了。
“难道现在有人连棺材也偷?”风四娘与阿飞将飞大夫放在地上,看眼以前的一片空旷的平地,十分的诧异。
死人墓有人光顾,没想到活人墓竟然也能召来贼人。
风四娘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小偷倒也妙得很,什么不好偷,却来偷棺材,就算他家里死了人,也不必到这里来”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突然发现飞大夫的身子在发抖,再看他的脸,竟已沁出了冷汗。
风四娘立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皱眉问道:“你那口棺材里莫非有什么秘密?”
飞大夫点了点头。
风四娘道:“你绝不会是守财奴,自然不会把钱藏在棺材里,那么”
她眼睛突然亮了,道:“我知道了,你认为世上绝不会有人来偷你的棺材,所以就将你的医术和武功心法全都刻在棺材上,将来好陪你的葬。”
飞大夫又点了点头,他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自私,为什么不肯把自己学来的东西传授给别人”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喘息声响了起来,那阴阳怪气的应门童子已回来了,正站在门口。
可是他全身上下都已被鲜血染红,右臂也已被砍断,两眼发直,瞪着飞大夫,以嘶哑的声音说出了四个字。
他一字字道:“萧十一郎!”
说完了这句话,他人已倒下,左手里还紧紧抓住一只靴子,他抓得那么紧,竟连死也不肯放松。
萧十一郎,又是萧十一郎。
风四娘跺了跺脚,恨恨道:“想不到他他竟变成了这么样一个人,我从来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飞大夫道:“这绝不是他做的事。”
风四娘目光落在那只靴子上。
靴子是用硝过的小牛皮制成的,手工很精细,还镶着珠花,非但规矩人绝不会穿这种靴子,江湖豪杰穿这种靴子的也不多。
“萧十一郎竟然也会干这种勾当?”阿飞盯着风四娘手上的靴子,略微皱着眉头道:“我去看看。”
“慢着!”风四娘心中一紧,对着阿飞道:“你在这里护着平大夫,我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阿飞略微不满,这个女人好烦,然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墓室,向前追去。
虽然他不善轻功,但他善于追踪,尤其对方还背着一口棺材。
看着阿飞的离去的背影,风四娘咬着下嘴唇,冷声道:“老娘若不是怕你丢了性命,何苦热脸贴上冷屁股。”
“他究竟是什么人?”说要请阿飞喝酒的平大夫到现在竟然也没有问清楚阿飞的身份。
“金钱帮三当家,快剑阿飞。”风四娘回头冷冷道:“简直是一头犊子,死外面才好,最好让十一郎砍断他的持剑的手,如此才能安分些。”
“呵呵呵。”飞大夫轻笑三声:“原来自萧十一郎之后,还有一个男人能让四娘担心的。”
“滚。”风四娘怒骂一声:“老娘今年三十四,这小子最多二十岁,放在乡下老娘足够当他娘了。”
“原来是母爱作怪。”
阿飞一路追出去。
冷月,荒山,风很急。
但这对于阿飞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说道韧性与忍耐,阿飞自诩是琅琊阁第一人。
拥有者猎手本能的阿飞,借着月色寻着蛛丝马迹。
不远处地上有个人的影子,正在随风摇荡。
阿飞停下了脚步,此刻的他十分专注,不肯错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地方。
小心往前走了两步,阿飞看到一张人脸,只是这张脸头朝下,颚朝上,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几乎已凸了出来,正瞬也不瞬的瞪着自己,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怕。
但阿飞却没有丝毫被吓到的意思。
按理来说,不论胆子再大的人骤然看到这张脸也会被吓的一跳的,但阿飞天生冷静的性子,纵然心中慌乱,面上也不会展露出分毫来。
这人是被吊在树上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阿飞上下一扫,发现此人的年纪并不是很大,脸上长满了青渗渗的胡碴子,身上穿的衣服虽很华丽,但看起来还是满脸凶相。
尤其是他的双足。
阿飞的视力一向很好,纵然是在夜间,他的一双眸子依旧能够接着月光将周围事物看的清清楚楚。
此人的双足是被绳索缠住的,但一只脚上只穿着袜子,却没有穿鞋子,更奇怪的是上面血迹斑斑。
再看另一只脚,穿着皮靴,小牛皮的靴子上,镶着很精致的珠花!
与那死去童子怀中的那一只正是一双。
“你是谁?”阿飞有些不确定,此人虽然武功不弱,可比花平、飞大夫差远了。
“萧十一郎。”那人回答道。
“呵呵。”阿飞冷笑一声,起手一剑将他摸了脖子。
那人双眸之中满是惊骇,咯咯咯冒着血的喉头发出怪异的响声,似乎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一剑就杀了他。
“若你真是的萧十一郎,那就怪你运气不好。”阿飞想了想,留下一句话,反身离开。
阿飞四处观望,并没有发现棺材,向来棺材被将此人吊起来的家伙抢走了。
“咦?”阿飞突然惊疑了一声,心道:“那人竟然回去了?”
阿飞快步返回飞大夫的墓室中,发现棺材已经回来,只是却不见了风四娘。
“谁送来的棺材?风四娘呢?”阿飞直言相问。
“萧十一郎送来的棺材,风四娘跟着萧十一郎走了。”飞大夫眨眨眼,对着阿飞道:“萧十一郎给你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阿飞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追出去干什么?
呆在这里岂不就是守株待兔?
“你不是他的对手,他让你回去再练两年。”飞大夫笑的有些古怪,似乎是想到当时萧十一郎的语气如同吃醋的女人时
“唔。”阿飞点头承认:“李大哥说过,萧十一郎的武功神秘莫测,不在他之下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为何还要寻他比武?”飞大夫好奇道。
“若不于强者争锋,如何进步?”阿飞道:“燕十三对我说过,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若是能撑得过来,便有大收获江湖上能真正让我处在生死之间强者不少,可大多都是琅琊阁麾下或者与琅琊阁交好萧十一郎不一样,他不是琅琊阁的人。”
“你就不怕他因为害怕得罪琅琊阁而不敢全力于你一战?”飞大夫疑惑道。
“我出剑,谁敢不全力以赴?”
阿飞留下这一句话,扭身便走。
飞大夫此刻大约也知道为什么萧十一郎要避着阿飞走。
此人的剑锋太过凌厉,诚如他本人所言,他出手时,谁人又敢不全力以赴?
除非想要做他的剑下亡魂。
萧十一郎这样的人物若是不想别人寻到他的踪迹,纵然是琅琊阁这样的势力,也着实也有困难。
但阿飞寻的不是萧十一郎,他来寻风四娘,如此便简单了许多。
风四娘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但所到一处便会定下上好的客栈居住,这样的小事情对于琅琊阁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阿飞现在虽然是金钱帮的三当家,但更多的还是琅琊阁的裁决使。
风四娘独自坐在窗台下,手中持着一只酒壶,颇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之意。
只是这略微萧索的身形,看起来竟然颇有继续孤独。
阿飞一跃而上,跳到了风四娘的窗台边上,道:“萧十一郎呢?”
“他听到你来了,便跑了。”风四娘苦笑一声,盯着阿飞道:“他既然不想见你,你又何必苦苦追他?”
只是风四娘说完这一句,心中忽然一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中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见不见我是他的事情,我见不见他是我的事情。”阿飞道:“这是两码事。”
风四娘双目突然一亮,似乎解开了多年的心结一般。
“萧十一郎究竟长什么样子?”阿飞颇为奇怪,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竟然能让眼前这个讨厌男人的女人如此挂怀。
“他穿着套蓝布衣裳,却已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的系着根蓝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把刀。”风四娘似乎在回忆刚才还在与她饮酒的萧十一郎的模样:“这把刀要比普通的刀短了很多,刀鞘是用黑色的皮革所制,已经非常陈旧,但却还是比他那双靴子新些。你不知道他的鞋底子上竟然有两个大洞。”
说道此处,风四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模样,像极了爱情。”阿飞想到了李秋水时常来嘲讽蓉儿姑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