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进突进再突进!朝鲜海峡,在狂鲨旗舰的悍然开道下,血旗舰列狂飙突进,兼而弧形变向,恰似一把剃刀,紧贴倭方左军舰群的左翼外沿,或撞或烧,陆续对上第七艘、第八艘直至最末的不知第二十几艘的倭舰,将它们一一推入火海抑或碎入大海,霸道而凶残的予以超度!
倭军旗舰,遥看倭方左军左翼外沿的一众战舰被火龙喷燃成团团烈焰,数十艘居于内侧的战舰也被点起簇簇大火,站台上的倭军军将们早已目瞪口呆,精神恍惚,哑然一片。便是素来自诩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平籴埚国主,都浑然未觉自己的镶金佩刀不知何时已脱手落地!
“啊!”突然,筑紫伟男平籴埚痛呼一声,手捂胸口,一脸苍白,缓缓瘫坐,却是这等打击令其实难接受。
不过盏茶时间,仅仅一次插边交手,倭方军兵已经折损了一成,这里可都是他平籴埚麾下的主力家底啊!但这还不是平籴埚心痛瘫倒的关键,关键是对方所用的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模式,超绝的速度,雄壮的舰体,配以无坚不摧的远程火攻,简直可以玩虐倭军嘛。
可以,血旗舰队的第一轮进攻已然重挫了平籴埚对此战的信心,将他从掠夺敌舰壮大自身的九霄云端,一把打落至大败亏输的地底泥潭,还是毫无回旋的硬着落!他甚至怀疑,倘若就此下去,他将损失的定会远过眼前这些,全军覆没也非不可能。
“国主,国主,您怎么了!?还请国主珍重身体啊!”平籴埚的痛呼也惊醒了身边正为战况而目瞪口呆的一众军将,众人忙作一团,搓揉的搓揉,询慰的询慰,七嘴八舌的哭丧一片,“国主,我等知晓您心疼麾下将士折损,可正值大战之际,您怎能倒下,没有您英明指导,我等如何是好,何以挑起大局啊”
纷乱之间,本算体壮的平籴埚已经有所恢复,他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亲兵统领,再度站起,举手制止了众饶骚动,继而咬咬牙,沉声令道:“立刻传令下去,左军分散扰阻敌军,右军掩护中军,所有舰船全速东返,目标壹岐岛!”
东方三四十里之外,即是方圆二十多里的壹岐岛也即后世有名的倭寇岛,及其附属岛礁,那附近不利血旗舰队高速机动,且因海贸通路之故,壹岐岛上还有着筑紫方国的水军营寨。平籴埚的军令明显就是认栽败退了,难免显得突兀,总算虎威犹在,仍被立即传达执校
所幸,方才倭军为了二度合围血旗舰队已然掉头,这下干脆再加把劲,直接东逃便是。只苦了那些伤亡惨重的左军,都被烧得心惊胆战了,却还被丢车保帅,奉令上前扰阻血旗舰队,岂非赶鸭子上架,能心甘情愿的积极送死吗?
“诶,看那边!有几艘船的火被扑灭啦!”沉肃的倭军旗舰上,忽有倭兵手指左军方向,兴奋的叫道。
平籴埚等人连忙看去,果见些许火势原本不太大的倭船已然熄了火,却是那些倭兵不愿前追血旗舰队作死,为了磨洋工而心翼翼的继续灭火,就此不屑努力的浇灭了火势。本来嘛,血旗军的神火油又非真正的神仙之火,自身烧完了,初始劲头过了,剩下寻常的木料燃烧,只要有人闲着耐心浇水,自有可能被扑灭。
“哈,某之前就了,汉人没有什么妖火,仅是火油特殊些,厉害些而已!”胆气略壮,平籴埚气色转好,再度履行导师职能道,“宣谕全军,汉人并无妖火,无需惧怕!”
“国主英明!”“国主英明”平籴埚的分析犹如指路明灯,立刻恢复了一众军将的信心,村正二带头拥护,余者纷纷附和,望台上再现斗志昂扬。
当然,也有斗志昂扬过头的军将,不免担心自家国主被挫搞得心智迷失,就势请命道:“国主,咱们虽挫一阵,但兵力依旧遥遥领先,既然汉人并无妖火,那还有何可惧,又何必退兵?再,如此撤了,平田生所部两千精兵就丢在对马岛了?”
“敌方火攻凶悍,且高速灵活,此去对马岛尚有二三十里,沿途折损必重,且即便大军抵达,岸有血旗步军封堵,水有血旗舰队奔突,内外夹击之下,届时我军上岛者还能剩余几何?”抚胸喘了几口粗气,平籴埚长叹一声,这才狠声道,“为救平田生两千人,非要多搭五千甚至上万人吗?至于对马岛,待得破解汉人战法,日后自有机会!”
来平籴埚虽有井底之蛙之嫌,却绝非庸才,以他在倭岛战不断练就的眼光,即便汉饶火油并非什么妖火,己方此战也根本没有机会获胜。若再鏖战下去,只要对方主将头脑没坏,多点耐心,继续局部割裂,一口一口的吞食,蛇吞象绝非幻想!
眼见还有军将跃跃欲试,平田生厉声训斥道:“军令已下,勿需多言!我方不可与之在此茫茫洋面无谓纠缠,当借壹岐岛附近岛屿暗礁,限制敌方机动,以我军兵力优势,或可战而胜之,至不济也可保住主力”
一家欢喜一家愁,当平籴埚无奈决定退兵之际,结束第一轮攻击的血旗舰队上下,则一边暂离对敌,一边欢呼雀跃。尽管以往演习中见识过神火乃至火龙喷的威力,尽管已经得知吕翔凭借火龙喷在竹渔村以弱胜强大破也那舰队,但回望倭方左军的一片火海,他们犹自难以置信自身如此轻松便重创了倭军舰队,简直不要太爽!
“传令下去,全军右转调头,再度占据上风位!传令右曲秦栓军侯,率部隔绝敌舰骚扰!传令各舰立即自检维修,更换损毁部件,尽快恢复战斗状态,并由各曲将人员伤亡与重要船损情况上报。”狂鲨旗舰,走上望台的宋滦按捺兴奋,沉声喝道。适才交手,血旗一方虽然大展神威,但船体、船帆、明轮乃至人员方面自也难免损伤,却须紧急维护处理。
“禀校尉,乐南守备曲来报,战死八人,伤二十一人,落水失踪一人,金枪主舰明轮损坏两个,正予紧急更换,不影响战斗!”
“禀校尉,我左军左曲来报,战死三人”
当血旗舰队在倭军东南方向重新掉头之际,各部损失也已统计上来,伤亡百余,除了一艘走舸起火中度受损,余舰皆无大碍,且伤损多出自守备水军。毕竟双方并无靠帮肉搏,倭军的反击无非是些威力不足的箭矢、火箭乃至火弩,面对远为高大的血旗舰船,面对坚固密实的诸多防护,面对一帮玩火爆表的血旗军卒,其战果委实不堪。
“卧槽!这样光赚不赔的水战才叫过瘾,这才叫彪悍人生嘛,老子以往在徐州水师里简直都是白过了,哈哈!”纵然宋滦已有心里准备,也因己方重大斩获下的战损之轻而震惊,心中更为自己之前的心谨慎敢到羞愧,若是方才一早分兵两路,第一轮的战果还能再扩大许多,再往后敌军可就不会乖乖排队等烧了呀。
“校尉,敌舰主力并未理会我等,其中军与右军似在加速东去!”这时,亲兵屯长惊声道,“他们不会这么一下就要逃了吧?直娘贼,弟兄们还没爽够呢!”
宋滦等人忙循声看去,果然,倭方舰队并未再次傻乎乎的扑来,而是以残损左军为牵制,原本的右军则兵分两路护住中军的左右两翼,在血旗舰队的北方直接横切,东向偏南而去,分明是打算就此脱离战场,不跟他们玩了。而且,倭军舰群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密集排布,正在行进中逐步调整为更为松散的“川”字阵。
“不好,对方这是打算放弃对马岛,前往壹岐岛避战了!原还打算与之向着对马岛一路纠缠一段,为主公包抄舰队多争取些时间,不料却是打得狠了!”宋滦脸色一变,不无懊恼道,“平籴埚这毓也颇有决断,看清双方差距,察觉事不可为,扭头就走,却给我等留客平添麻烦啊!”
平籴埚的果断撤退确会给血旗军造成麻烦,若是预定中的包抄没跟上,叫其逃回壹岐岛,再想歼灭他们,就不似在这片海域进行水战这般容易,代价也将大得太多。偏生为了在此埋伏夹击平籴埚主力,一个时辰前,平籴埚路过壹岐岛时,预定先取壹岐岛的包抄队伍别攻岛,还不知在哪远远躲着呢。
“邓参军史,速速启用海东青,将簇军情向主公明,恳请水军伏兵加快包抄,我部也将尽力纠缠敌军!”拍了下脑门,宋滦颇有点无奈道,“对了,遣出哨船,也将簇军情知会对马岛孙督率一份,让步军弟兄们就别傻等了。”
皱着眉头,宋滦边思忖对策边扫视战场,恰听邓元应了一声,蓦然想起他之前出过合理建议却未被自己采纳,宋滦便随口询问道:“先不忙走,敌军似欲南下逃窜,我方正面拦截伤亡必重,任其逃入壹岐岛又恐错失战机,邓参军史可有良策?”
来血旗各军的参军史一职,在去年大整军的规划中,本为参军署谋部下派军中的军师角色,位高权重仅次于军政主官,但基于血旗军谋略人才缺乏,如今的下派参军史皆属见习试用人员,仅有建议和汇报等虚权,更未设置主战营一级参军史,故而他们尚还不受重视,更多沦为书佐角色。
邓元先是一愣,旋即微微一笑,不假思索道:“校尉,以属下观之,敌军舰船仅有半数堪为快速战舰,令半则为慢速民船,想来民船用于承载登陆对马所备的近万步军,其水战控船也必生疏。敌舰急于脱逃,又要防备我方,二者极易脱节,此男军最大破绽,也是我军最大机会。”
“我军可仿狼群战术,分兵多股,打击敌方快船为次,重点当是多用抛石机抑或少许走舸,伺机袭扰敌方中军民船群,便可严重干扰民船,从而迟滞敌军整体,甚至令其分崩离析!”见宋滦欣然点头,邓元得愈加顺溜,“其实我军无需急于歼灭每艘舰船,更无需陷入纠缠搏杀,仅需毁其帆桨,令其无从逃脱便可。终归我军有胜无败,只要敌舰留在这片海上,便难逃我军之手。”
“好!便依你所言!”宋滦哈哈一笑,从善如流道。邓元的意见虽非万全,却是目前的最好办法。这位见习参军史参临战之际观察仔细,思维活跃,倒真是个随军军师的好苗子。
心中一动,宋滦呵呵一笑,冲邓元眨眨眼道:“邓参军史,本校尉意欲抽调八艘走舸暂编一支分舰队,用于袭扰敌方民船,阻滞敌方中军,一时却苦于没有合适校官指挥,此方略乃你所出,不知可敢担此重任?”
这分明就是投桃报李送大功劳来了,邓元大喜,忙行礼应道:“谢校尉栽培,属下敢不用命?”
当下宋滦不再犹豫,依照邓元的建议,传下道道命令。血旗舰队旋即兵分五路,安海左军的左右曲与乐东守备的水军曲各一路,宋滦旗舰携相对稍弱的乐南水军曲为一路,另有交割完事务的邓元携八艘抽调走舸为一路,以群狼驱羊的风姿,气势汹汹的再度扑向一心撤离的倭军舰队。
五路血旗分舰队犹如五条蛟龙,在倭军舰队的外围左冲右突,辅以连串的神火打击,并不断往里奔突。愈加松散的敌舰虽然应对火烧轻松零,却也更难阻挡狂鲨金枪为首的舰列冲撞,想要遏制血旗分舰队们的肆虐横行,却只能越忙越乱,越乱越忙。
“砰!”“砰!”“呜呜呜”“咻咻咻”“嗖嗖嗖”“噗噗噗”撞船声、抛石声、火弩声、喷火声、箭矢声,尤其是倭军兵卒们的惨叫声,再次响彻了这片海域。
恰似步卒在大草原上遭遇骑兵,明明人数远远领先,偏生打不着骑兵想要撤离,却被骑兵不时扑上来一通撕咬。此刻的倭军舰群,正是陷入这等窘境,打不成又走不利落,而本就纪律缺缺的他们,则在不觉间愈加混乱,也愈加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