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蒲罗中岛东方十余里,童飞所率的千余海南营军兵,已将舰船收帆装轮,藏身蒲罗中岛的一处岛凹,仅有数艘哨船,以及十数登岛的观察手,凭借千里镜远胜海贼眼睛的超长视距,不动声色的偷偷监看着港口处的战斗。
岸边一处小丘上,童飞自己也带着几名海南营军官,屈身矮树之间。手持千里镜望着远方,童飞口中发笑:“直娘贼,咱昔日的血骷髅舰队,今个倒是遇上了黑骷髅舰队,真要大水冲了龙王庙呀。嘿嘿,就是这帮家伙不争气,太没觉悟了,这等规模的战斗,竟然连个巡哨十里都不晓得。”
“嘿嘿,想来以这群海盗的规模,在左近海域甚至陆上部落面前,都是可以横着走吧,谁能想到悲催如斯,咱血旗军会从数千里之外巴巴赶来,恰好等着摘桃子呢?嘿嘿嘿...”教导史陆鞅一脸奸笑,混没在纪泽面前的那副政工气质,忽的,他面泛狐疑道,“诶,对了,咋这帮海盗用的骷髅旗帜,除了颜色,那骷髅造型跟咱们的血骷髅一模一样呢?”
“那还用说?定是咱们血骷髅当年闯下的万儿太响,都传到了海峡那头,叫别个模仿去了呗!”右军侯杜勇一脸臭屁道。他与童飞陆鞅一样,是最早跟着唐生所率血骷髅舰队南下林邑商贸的一批人,却不知为他们原创血骷髅旗的纪某人,其创意源头没准真就来自西方。
“啪!”正说间,杜勇猛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小腿,抬手看看,他不由哀嚎道:“卧槽,好大的蚊子,好大一滩血啊!头,港口那边动静小了许多,只怕战斗即将结束,要不咱们杀出去吧,别叫海贼们得手后逃了,那就叫赶来相助的安海军嘲笑了。”
“急什么?好戏还长着呢!”童飞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每次都你小子吵吵着等不及,若嫌蚊子多,自己回船去,要么咱亲自去一趟,取蚊香来给您点上?”
“哎呦,咱可没吃雄心豹子胆,哪敢劳您大驾?”杜勇立马赔笑道,“咱不是担心出兵晚了误事,在主公面前丢脸嘛。”
“诶,误不了事,童将军是在等着那帮海贼登陆,多发挥一些余热,之后咱们再行渔翁得利呢。呵,三千海贼,蒲罗中的小码头最多三五百土兵,可不值这般来犯规模,想来海贼定要上岛肆虐一番的。”树丛晃动,刘杰等人从后方转了出来。下半年血旗军大扩编,他已以准将衔,从辅兵白洋营主将升任安海第二军团的右军偏将,此刻正带着麾下,按纪泽所令相助童飞。
“呵,刘将军也来啦,这里蚊子多,不比北方,可得多看着些呢。”童飞连忙矮身迎上,热情招呼道。虽然刘杰率部是来协助他海南营的,他可不敢真当别个是下属,且不说刘杰是太行时期的亲卫出身,绝对的府主嫡系,单是野战军团的大爷们他也不敢轻慢啊。
双方刚几句寒暄,便有哨船发来信号,海贼已经攻克了港口,此刻正在大规模登陆。童飞与刘杰彼此对视,目中精光湛湛,更熟悉情况的童飞道:“蒲罗中约有土人万余,其王庭位于港口之南十余里,仅是高不足两丈的土城,这帮海贼若是发狠,攻下王庭并非不可能,只不知他们胃口究竟多大。”
“这却是难说,左右咱们与后续大军都已收住了阵脚,他们胃口大,咱们就多等会儿,反之,咱们就早点动手。”刘杰一脸坏笑,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唉,最烦恼这等后发制人的破事,总逼着老子培养耐心...”
很快,海贼们便用事实告诉童飞等人,哥的胃口绝对够大,不,该说姐的胃口绝对够大,毕竟他们的匪首竟然是名女子。这一刻,码头之处,登陆海贼的阵列之前,一名蓝瞳麦肤,半遮面具,轻甲跨马的年轻女子,正手持弯刀,扭动她那火爆的腰肢,直指蒲罗中王庭的方向,用狼牙修土语高声叱道:“进军!报仇!”
“进军!报仇...”两声还算整齐的重复之后,跟着的便是叽里呱啦的大呼小叫,伴随的则是海贼大军乱哄哄的奔往了南方的蒲罗中王庭。而他们的人数,竟然是四千而非三千,显然,血旗探哨根据海盗船数量估计海贼人数的时候,错用了血旗军的人均排水量标准,却是低估了这群南洋猴子的填鸭耐受力。
稍显怪异的是,这帮海贼泾渭分明的分为两股。一股三千人着装极其统一,皆**上身,腰缠草裙,妥妥的天然土兵装。另一股的装束就要精彩多了,有全身披甲的,有长袍及地的,有短衣短打的,肤色瞳色发色衣色各有千秋,恨不得开个万国博览,而那位女匪首,行军之际则很自然的融入了第二股的万国队伍。
吵吵巴巴间,海贼大军抵近了蒲罗中王庭的土城北门,土城早已四门紧闭,严阵以待。你匪首则跨马出列,行至城墙一箭之地,剑指城头,厉声喝道:“蒲纳,今日你只需将你那个混账儿子交出来,替我哥哥偿命,我黑骷髅商团日后便与你揭过这个梁子,日后各不相欠!否则,你蒲罗中今日必将血流成河,大军破城,你蒲氏一族更将自此绝户!”
“塔米亚,你黑骷髅商团不过一帮海贼,沿海打家劫舍,我儿路见不平,才会杀死你那恶贯满盈的匪首哥哥,哼,如此勇士,本王怎会将他交给你等报复?”城头之上,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不无戏谑,“倒是你塔米亚,两年内这都第三次前来寻衅了,有完没完,莫再执迷不悟啦!倒不若趁着年轻,赶快嫁了吧,我蒲罗中可是有着许多大好勇士呦,便是本王也老当益壮呀,哈哈哈...”
“哈哈哈...”城头之上,一通爆笑旋即跟着响起,继而便是各种调笑挑逗或者污言秽语,直将城下的女匪首塔米亚气得七窍生烟。
“混账!满口胡言!当初你儿子分明是对老娘我见色起意,趁老娘商团人手不足,才以众凌寡,更是害了与我一同前来交易的兄长!蒲纳,你这老乌龟,老混账,跟你那个混账儿子一样无耻,一样下贱,...”好易通怒骂,女匪首的口才委实不差,荤素不忌,但骂是骂不死人的,她终归一挥手,冲己方军兵喝道,“攻城!”
“得令!”几名壮汉洪声应道,其中居然还有一名黑人。继而几人散入那支万国装束的千人队伍吆喝不断。显然这支千人队伍才是塔米亚的商团自有武装,倒是完全听令,立即开始架设攻城器械,其实也就两台抛石机和架床弩,还是老掉牙的山寨货色,当然,这对蒲罗中的土城与土兵多少还是有些威胁的。
见自家队伍已然有序备战,塔米亚又驱马来到三千土兵之前,冲其首领,一名三旬矮壮男子,抚胸行礼道:“噶川族长,大战在所难免,还请族长分兵东西两门,你我一同攻城吧。”
紧随塔米亚的小手滑至胸际,那名噶川族长贪婪的盯了眼手后的饱满,继而隔着一层锦绣绸衣,猛拍自个的胸大肌,豪气干云道:“没问题,能为塔米亚小姐效力,在下不胜荣幸!”
哼,若是真的不胜荣幸,干嘛之前狠宰我一笔订金,还非要咬定七成缴获才肯出马?塔米亚心中暗骂,没被遮蔽的半张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仍够迷死人的笑容,伴以银铃般魅惑的笑声:“既如此,塔米亚就先谢过噶川大哥啦,咯咯咯,但若破城,塔米亚定然另有重谢呦!”
“好说,好说!哈哈,这就一起攻城,干掉蒲纳那个老小子!”噶川哈哈大笑,不忘再用目光狠狠的蹂躏了一遍塔米亚,这才转过头来,吼声令道,“兵分两路,东西两门,都给老子攻城去!”
“呜呜呜...”“咻咻咻...”“嗖嗖嗖...”投石、床弩、弓箭,逐一在蒲罗中的城头和城下展开。海贼一方喝喊震天举梯登城气冲斗牛,守卒一方则滚木礌石枪戳箭射死战不退。那喝喊,那威猛,那架势,一时间,整个蒲罗中岛都好似陷入了血雨腥风...
就在蒲城攻守大战渐入佳境之时,城池东北五六里远的一处矮丘上,血旗军的前锋诸将已将观察点移至此处。良久观战,杜勇突然放下千里镜,愤然骂道:“卧槽!他们是在浴血拼杀,还是在磨洋工等着吃饭?照这般架势,只怕打上十天十夜,都打不出个结果!可别老虎斗得依旧起劲,咱们这些坐山观虎的倒先累死了啊!”
“老子肯定不会累死,估计多半在那之前就给恶心死了!丫丫个呸的,求求您了土人大爷们,能不能敬业些,至少也要挨着兵器出点真响再退下来嘛!”杜勇之后,立有更多军官开始抱怨,瞅那架势都恨不得亲自上手做示范了。
莫怪血旗军将们在那儿怪话连篇,委实眼前的攻城大战太过温柔。塔米亚嫡系的海贼队伍倒还有点样子,怎奈乌合之众的本质,令他们稍有小挫便会急流勇退;至于那三千土兵,压根就是出工不出力,吼得虽凶,还真没几人登上过梯子。这等战斗,说试探性攻击都属夸张美化,难免让习惯了三两天破城的血旗军将们难以自已。
“瞧瞧,这都半个时辰了,攻守双方损失也就百来人,看当前架势,两千人防御四千,没个一年半载,蒲城决然破不了!”童飞一脸丧气,转向刘杰征询道,“这等虎斗,隔岸观火好似也没啥意义,天色也已不早了,要不咱们就先解决掉码头贼船,以免对方逃走添乱?南边的小岛可不少,海贼们若是溜了进去,可不好收拾。”
“得,便依童将军所言,这个渔翁看来没啥油水,还是自个亲自动手吧。不过,单是夺船,咱们便不与海南营抢功了。”刘杰报以苦笑,扭头走往了海岸泊船...
两刻钟后,在码头海贼的鸡飞狗跳中,海南营犹如神兵天降,以两艘金枪为核心,一众艨艟走舸为爪牙,气势汹汹的奔往蒲罗中码头,奔往停泊在此的海盗船与被劫商船。
“站住!不许靠近!黑骷髅商团在此办事,闲人远离!”海盗船旗舰,一艘足有五千石的三层高帮多桨船上,发出了严正交涉的旗语,伴以好易通叽里呱啦!
当然,说归说,那仅是为了表达愿望,没谁相信几句话就能说退杀气腾腾的来舰,于是,留守船只的海盗们,除了少许上岸报信去的,多已惊叫着奔往各自站位,企图起锚升帆,避走保船,只可惜,相比血旗战舰的速度,海贼船启动可没那么快。
“呜呜呜...”“咻咻咻...”来舰之上,血旗军兵早已经得令,见到双方距离靠近,一下将已经准备多时的投石抛了出去。继而,守在船载床弩边上的血旗军兵,也瞄准方向,敲下机括。其间,不知为了奉命留下活口,还是为了留下贼船与商货作为战利品,倒是仅有射向敌方小船的床弩才配上了神火油。
“砰砰...”床弩巨枪飞射而出,三艘最先逃窜的海贼小船顿时中招。且不说船体破裂,那骤然升腾的火苗就已足够凶残,扑打水浇皆难有用处,直令小船上的贼人吓得哇哇大叫。
童飞要的就是杀鸡给猴看,不理会海贼们的叽里呱啦,令其挥动间,投石与床弩继续。它们有的掉在水中喷溅出巨大浪花,有的砸在船上砸出个大洞,而血旗军打击更多的就是启动更为方便的舢板小船。于是,接连有小船翻沉入海,抑或大火升腾,直吓得小船上的贼人连忙跳水,更吓得它船贼人噤若寒蝉。
“嗖嗖嗖...”双方继续靠近,上千箭矢从血旗战舰上射出,直扑码头上的十数艘海贼大中船只,直接打断了甲板水手的忙碌,也打断了大中舰船的逃走可能。于此同时,对贼人小船的摧残已近尾声,不消片刻,数百石以下的贼船已然所剩无几。
可怜黑骷髅海贼留下守船的总计也就二三百人,眼看情况不妙,大船上一名披甲之人趁着箭雨间歇,冲至舷边对童飞旗舰大声呼喊,可惜没人听懂。见无回应,血旗军进攻依旧,那厮连忙改换口音,接连数换,最终竟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道:“投降!投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