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罗中港,听了披甲海贼的求降,童飞总算下令军兵停止进攻,能不跳帮肉搏或是烧毁敌船,自是最好不过。继而,他令随船向导用土语喊话,让海贼们抛下武器,自缚双手,悉数聚集船头甲板,而海南营军兵则陆续登船收缴俘虏。当然,海南营仍然不敢大意,强攻劲弩依旧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
或是之前对小艇的无情屠戮震慑了这群留守海贼,收缴工作颇为顺利。面对成排的森冷箭头,除了少量跳海潜逃的死硬分子,大多船上贼匪都选择了束手待降,而岸上的贼匪,则更早的丢下辎重物资,溜之大吉去也。不论是商团多些还是海贼多些,以寡敌众之下,可别指望黑骷髅舰队的家伙们玩什么死战不退。
不一会儿,就见血旗军兵用小船载着五名双手背缚的海寇小头目,陆续送往海南营旗舰,其中一个显然就是刚才高喊汉话的那名披甲人。待得几人上船,童飞这一细看,顿觉眼晕,面前五名俘虏除了一个明显的狼牙修土人,余者黑肤、蓝瞳、褐发、奇装等等不一而足,都是迥异于之前他所接触过的南洋土人。
暗暗咂舌,童飞不由问道:“尔等都是何方人氏?缘何前来攻打蒲罗中?”
那名最早叫喊投降的披甲人,磕磕碜碜的答道:“小的阿皮什,与大当家,以及咱们黑骷髅商团的大部分弟兄,都来自佛伽罗国。我等今番来此攻岛,是为给前任大当家报仇,之前...”
“等等!”童飞打断阿皮什的絮叨交代,饶有兴趣道,“你先说说,佛伽罗国在哪?对了,跟天竺可有什么关系?”
“呃,将军也知道天竺,真是博学多才啊。”阿皮什倒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货,忙赔笑解释道,“我佛伽罗国位于一座海中大岛,西北便是毗邻天竺大陆南端,隔海仅有数百里,其实,我佛伽罗人数百年前也是迁自天竺大陆...”
“杀!”然而,阿皮什话音未落,就见其旁边的一个高大黑人暴喝一声,一跃而起,束缚双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被割断,其人手中更是多了一柄短小尖刀,他身速飞快,瞬间已经窜到了童飞面前,恶狠狠的向着童飞刺来。不过,看其出手方位,倒似更想一举击伤童飞,将之捉住作为人质。
“卧槽,瞧不起老子是吧!”霎那巨变,童飞并未慌乱,怒喝一声,瞬间从腰间拔出随身佩刀迎了上去。
“铛!”两刀交接,碰出一缕火花。那黑人虽然身强力壮,怎奈能够随身藏匿的尖刀委实太小,再遇上力道本就不输于他的童飞,顿被童飞的佩刀磕得右手发麻。
“叮叮铛铛...”童飞得理不让人,挥刀再攻,直砍得那黑人连连后退。知道不是童飞对手,黑人不敢恋战,遂顺着童飞的刀势,拼命往后飞退。
“哧!”童飞眼眸一冷,嗤笑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继而抽出腰间的一把小型连弩,连搬机括,嗖嗖连声,数根短弩已然射向了黑人的双腿。只可怜那黑厮,眼见船舷在望,正欲猛蹬跳水,却觉两腿剧痛,别说跳了,却是再也没能站住。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童飞发威之时,旁边戒备的血旗军兵也已警醒,大叫着纷纷围了过来,或上前拳打脚踢的重新捆缚那名黑人,或刀剑短弩的直指余下几名海贼头目,直吓得阿皮什几人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辩白求饶。
好在,正当此时,有旗舰信号兵前来禀道:“将军,主上有令,我军夺取敌方所有船只后,作势烧毁码头,摧毁敌方大部粮草,再而全数撤离,并与主力在蒲岛以东十五里会合!”
同时,已然收缴掌控码头群船的海南营军官也正上得旗舰,听了这道命令,不由面面相觑,也顾不得收拾那位黑人了,杜勇立马吵吵道:“呃,刚抢下码头,正该抢先登陆呀,咱们这么老远赶来,光抢点船货就回了?蒲罗中不打了吗?”
“呃,你这混球,主公这是要将那帮外来者留在蒲岛,劫船断粮,破釜沉舟,逼其与当地土人打生打死,这才是真正的上房拆梯啊!别扯了,去将卸在码头的那点粮食点了,温柔点,给别个留上几顿饭,接着咱们就撤!”童飞横了杜勇一眼,旋即不无懊悔道,“唉,早知咱海南营刚才就不该全军出动抢船,可别把岛上那些人给吓着了,还好,总算刘杰的安海军没跟来掺合...”
与此同时,蒲城上下,攻守正急。城下喊杀震天,弓弩不绝,城头则羽箭阵阵,呼喝山响。好一片你争我夺的沙场热血,偏生雷声大雨点小,只见热度不见血!
“攻城怎就这么难呢!?”蒲城北门,塔米亚正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家麾下有气无力的攻城表演,心中则在盘算,这一次准备了一月粮草,却不知能否攻克这座土城。至于东西两门,她看过一遍之后,就再也不愿过去了,实在受不了土人盟友那等磨洋工的刺激。
正不耐间,塔米亚忽见十数名被自己留在码头的麾下,从北方慌里慌张的赶了过来。什么消息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前来禀报,塔米亚心生不祥之感,忙策马迎向他们,沉声问道:“码头出了什么事情?”
像是经典情结,一干海贼纷纷跪倒,你一言我一语的哭天抢地道:“大当家,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海上突然来了一大彪舰队,黑压压的怕不有上万大军啊...弟兄们力战不敌,只得前来求援啊...”
“闭嘴!都给老娘闭嘴!”塔米亚一声河东狮吼,继而点指一名看似靠谱些的贼匪,连珠炮般的问道,“你来说!到底有多少来敌,什么来路?说干货!还有,阿皮什呢?海船丢了没?粮草呢?”
“来敌大约千余,悬褐红星旗,没,没见过,但他们兵甲齐整,战舰高大,定是精锐之师!”那贼匪手抹额头汗水,倒是说得简练,“敌舰来得太快,我方船只根本不及逃走,阿皮什头领当时正在旗舰上,不及撤退。至于粮草,我等之前仅仅搬出一小半,如今如何...呃,我等急于前来报信,再后却是不知了...”
“混账,逃跑就逃跑呗,还跟老娘装什么报信!”塔米亚冷哼一声,旋即下令道,“快,停止攻城,集结队伍,跟老娘回去夺船去!”
“塔米亚,究竟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敌人?咱们不会被堵在这个破岛上吧?”这时,友军头领噶川族长急冲冲跑来,一脸焦急的问道。显然,他在码头也是留有土兵眼线的。
“时间紧迫,甭说其它了,噶川族长,你来的正好,你那些兵勇也别在城下辛苦了,快拉上,我等一起回去夺船,来敌不过千人而已。”塔米亚没好气的瞟了眼这位只知磨洋工的盟友,不无点醒道,“船只可是我等的最后退路,不怕来敌抵抗,就怕别个抢了就跑啊,还请噶川族长快些!”
这一次,塔米亚的商团贼匪与噶川的土兵武装动作明显快捷了许多,不一刻,人数几乎没怎么少的四千登岛大军,便已丢下迷茫懵懂的蒲城守兵,急冲冲北往码头。只可惜,方走了二里,他们便迎上又一波前来报信的贼匪,一个浑身黑一块灰一块的落魄男子。
“大当家,大事不好啦!那帮天杀的贼军,夺了咱们的船就向东跑啦!咱们的家当都被他们给抢走啦,他们当是汉人军队,可行事简直比咱们还强盗啊!”报信贼匪满脸悲切,咬牙切齿道,“天可怜见,咱这几年积攒的家当,都还在船上啊!”
“直娘贼!汉人,哪儿来的汉人,竟然恰好来此抢船?这下咱们就是夺了蒲罗中,缴获又如何运回部落去啊?”噶川立马急了,小眼睛狐疑的转了转,旋即面向塔米亚怒道,“之前咱们可是说好的,船只都由你等负责!你说怎么办,丢船损失可别指望咱和你等分担!”
猪队友!塔米亚痛苦的拍拍脑门,总算按下了怒拍这位费尽口舌才拉来助拳的土人头领。继而,她浑身一阵,急声问向那名报信贼匪道:“对了,粮草,之前不是叫你等往岸上营地搬运粮草的嘛,还能留有多少?”
那名报信贼匪一听,再度哭天抹泪道:“就是啊,那帮混账汉人,倒霉催的,临走之前,还将我等搬上码头的粮草给点了,我等立马返身去救,结果大伙儿忙死忙活,也仅从火里抠出了两天的粮呀!大当家,这该咋办啊?”
“哭什么哭?老娘还没死呢!”塔米亚好一阵眩晕,忍不住娇叱一声,继而上前就是一脚,将那报信贼匪踹翻。世界清净了,她得以收摄心神,这才转头四顾,得,众人皆呆若木鸡,面色灰败,便是噶川也不再闹腾了,不消说,众人都明白了断粮的悲催。
“噶川族长,现在都要没口粮了,不是谈缴获分赃的时候。只有攻取蒲城,我等才有活路,放心,届时大不了扎木筏,我塔米亚也给你将缴获运回去!”定了定神,塔米亚满是诚意的对噶川道,“但是,一切只有破城了才有希望,我等齐心协力可好?”
噶川嘴角好一阵抽抽,难得的没再多提条件,他抬眼西方天际,沉声应道:“好!同舟共济,绝不推诿!这样,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抓紧时间,再攻会儿城吧!不过,得监视整个岛屿,看看能否寻得过路船只,至少莫再被人背后捅刀子了!”
深深看了噶川一眼,塔米亚首次觉着这个贪财好色的老夷男也不是那么特别讨厌嘛,继而,她跳上自己的战马,手指南方土城,居高声远,厉声喝道,“弟兄们,我等已被困在此岛,即将粮绝,两日之内,不破城咱们就都玩完!走,不想死的,跟老娘回去攻城,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四千联军决绝转身,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再度杀奔蒲城,咆哮声随之响起,震撼海天...
落日余晖,当蒲罗中土著莫名其妙迎来了去而复返的黑骷髅联军,更为莫名其妙的穷于应付从未遭遇过的攻城烈度之时,蒲岛东方十数里远,一处避风岛湾间,上万血旗大军正在战舰上悠然乘凉,更有好事者索性玩起垂钓,那轻松劲儿,就差下海畅游了。
旗舰甲板,纪泽舷侧高坐,与顾敏并肩垂钓,不时低语浅笑,享受着热带岛湾的海天暮色。惬意间,上官仁轻声走了过来,面挂诡笑道:“主公,蒲岛暗哨来报,海贼们已经开始了二度攻城,这一次,据报战况极为激烈!”
“哦?这帮南岛猴子们终于舍得卖力干活了,嘿,不逼不成器啊。”纪泽呵呵一乐,继而询问道,“对了,安排水军封锁蒲岛一事可曾办妥,可有回报?”
“正要说呢,呵,陶将军方才本欲来报,见您正在兴致,就没过来。”上官仁不假思索的答道,“一应安海舰船皆已到位,且距离蒲岛均在十里之远,当不会叫岛上双方察觉。”
纪泽满意点头,上官仁无事离去,顾敏却是嗔道:“瞧你这个坏人,将别个上房拆梯,逼着别个去打生打死,自己却躲在这边悠哉钓鱼,太坏了!”
“天赐而不取,岂非罪过?”纪某人毫不脸红道,“一方是挂着骷髅旗的海贼,一方是我等即将征服的蒲岛土人,正赶上天赐良机,不叫他们可劲打一架,莫非还留着他们养精蓄锐,来损耗我血旗军兵吗?”
“大哥,还钓呢?瞧你迄今一条都没钓到,干脆咱帮你撒一网算了!”纪铁的大嗓门响起,“停停吧,童飞的海南营舰队回来啦。”
“哼,你这没品位的,懒得跟你分说。”纪泽闻言放下鱼竿,跟顾敏一个示意,便与纪铁说笑着上了舰首,俄而,他手指逐渐靠近的童飞舰队,不无欢喜道,“嘿,这次竟然缴获了好几艘阿拉伯大海船,呃,该叫波斯海船诶,好,倒是可以交给华兴船坊好生借鉴一番了。”
不过,纪泽的声音转瞬便被纪铁盖过,只听他既喜又怒的叫道:“那不是咱纪铁的老乡吗?卧槽,凭啥就他一个被五花大绑,妒忌咱们黑皮肤的壮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