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五月初九,拂晓,就在刘灵率部荡平辽东边塞素连部落的中心族帐之时,其东三十余里,秦猛也率部清洗了木津部落的中心族帐。基于对被掳汉民惨景的愤慨,秦猛虽然没有似刘灵一般斩杀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却也同样用鲜卑蛮胡的尸体,在那里堆砌了一座耸人的京观。
为了放牧便利,大凡稍有规模的草原部落,寻常是不会全数聚居一处的。故而,在荡平两部鲜卑杂胡的中心族帐之后,愤怒难平的血旗骑军并未立即收手,而是除恶务尽,对两部杂胡在左近的其他游牧点也加以了彻底清扫,令战斗时间一再延长。
自然,随着范围放开,左近一些其他的杂胡小部落,难免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殃及池鱼。随着越来越多幸存者的逃散传播,血旗军在辽东胡人的口中,便多了个“血魔军”的美誉,可止小儿夜啼。而玄菟边塞附近,素喜连、木丸津两部周边两三百里的区域,尚能跑得动的胡人,则都远遁一空,令此间的人烟转眼就已变得比北部冰原还要清净。
短短四日时间,不算大财物缴获,刘灵与秦猛所部斩杀了近万胡人,俘虏胡人的青壮妇幼人口过四万,解救汉民奴隶过三万,可谓大丰收一场。然而,就当刘灵等人食髓知味,还欲再接再厉错杀一通的时候,北路军督帅部却送来了一份紧急军令,要求他们即刻兵进昌黎办正事。
原来,就在高句丽城一战的第二天,昌黎方面的慕容鲜卑就以集中防御为名,征调了境内所有的牧民家庭,以及所有汉民青壮汇聚棘城,这等负隅顽抗的态势顺理成章,血旗军方面并未特别对待,仅是进一步调派水军,继封锁昌黎以东的辽河之后,封锁了昌黎以西的白狼水,谨防其他势力武力干涉。
至于围攻棘城,那自然是要等待宇文炮灰从后院起火中腾出空来才好着手的。然而令郝勇等人始料不及的是,慕容鲜卑会那么干脆,充分展示了游牧民族面对灾难时的那份坚忍与决绝。第三天入夜,他们便丢下族中老人与汉民的老弱妇幼,带着所有族中的青壮男女与孩童,以及汉民青壮,十数万人携着金银细软,背上牛羊肉干,乘骑马匹,悄然北向,走了!
慕容鲜卑可是留下两千轻骑断后封城的,待到昌黎的暗影确定并发出消息,又是一天过去,而等到刘灵接到军令,急急收拢兵马,并率骑一军团马不停蹄赶到辽河的时候,已是五月十五,此时鲜卑慕容的大队迁移,已然出发近五天了。而被鲜卑人彻底放弃的昌黎,也已落入了血旗水军的手中,可惜,得到的只有十余万嗷嗷待哺的汉胡老弱,以及成堆的牛羊骨骸。
追!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刘灵,顿时暴跳如雷,折腾半天渡过辽河,沿着慕容部族大队迁移的痕迹,西北急驰两百里,直到徒河,可不待追上目标,斜刺里却是遭遇了慕容翰尚余万余的大军。那厮在宇文部落东突西窜好几天,不时烧杀抢掠,将之搞得天翻地覆,偷冷子西窜至此,却与刘灵所部撞了个满怀。
没说的,大白天在草原上也没啥计谋可言,直接开干吧,血旗骑军正面硬扛可没怕过谁!可是别个慕容翰怕呀,且不说宇文骑军何时再度围追过来,谁又知道刘灵身后是否还有别的大军?于是,就在刘灵排兵布阵折腾重骑老爷兵的时候,慕容翰率军拐了个弯,直接开溜。
追!刘灵哪里肯依,连忙率军追击。怎奈别个慕容翰在宇文部捣乱期间,人虽越打越少,马却越抢越多,妥妥的一人三马,更兼这一带本就是慕容翰驻兵防备段氏鲜卑之处,地形不要太熟,坑瘪的刘灵所部除了砍杀了丁点零碎,愣没追上对方主力,反被慕容翰吊着溜了两天弯,等反应过来,人家慕容翰欧了,溜了,慕容部的迁移大军更是没影了。
追!刘灵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再往西追,已然到了段氏鲜卑的地盘,人家段氏鲜卑的骑兵出来抗议了。不知是慕容一方给了大贿赂,还是顾念鲜卑人的同族情谊,段氏鲜卑这一次就是放过慕容部众,挡住了刘灵所部,就是拉偏架。得,这一耽搁,如今即便翻脸击败段氏骑兵,定也奈何不得慕容鲜卑了。没好处的情况下,刘灵还真不好擅自代表纪泽对段氏鲜卑开战,终于怏怏而回...
朝鲜半岛,乐浪郡城,纪泽已然在此主持乐浪与带方两郡的土改工作十余日。夺取两郡真就不难,张统覆灭后留下权利真空,让血旗军轻松入主,堪称传檄而定。只是,想要将一个大晋制度下的积弊之地平稳和谐的过度为华兴体制下的安生之地,此间的接手治理,却令纪泽颇费心思。
毕竟,这里的主导群众是汉人,是华兴府真正的核心民众基础,总不好像对待蛮夷那样,粗暴的夺地迁民,并整编革面军做炮灰搞减丁。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华兴府接手过纯汉人的长广郡,接手过夷人多过汉人的珠崖郡,对外拓荒更是不知凡几,绝对经验丰富,如今三万大军坐镇,手头有钱又有地,哪有搞不定的事情?
这一日,纪某人以探讨和平瓦解宗族族权为名,又一次召来梅倩谈心,谁叫她的出身就是典型的宗族嫡女呢。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些天纪某人可没少整出一桩桩由头会见飞凤将军,每次都是关门独处的,而每次梅倩离去之际,高冷的脸上总是有那么点红。
“恶霸劣绅被打倒了,士人集团随着张统倒台也被瓦解了,加之土地丈量与白契核查,大量奴仆和土地已被收入囊中,贫困百姓也可通过允诺授予田地而加以收拢,这些皆可并入集体模式参与计划开发。”半是显摆半是征询,纪某人叹道,“只是,两郡尚有近半百姓为宗族聚居,自主自给,多不愿携田并入集体开发,某欲强行拆散,又恐大失人心,着实有些为难呀。”
说来由于华兴府的插手,乐浪带方远没正史这一时期那么破败,两郡明面人口便有十五六万,实际人口还得再多十万,可是,在籍户数却仅一万,平均每户明面就有十五口,远远高过大晋明面上的每户七口。而且,这些人口集中的大户,更多的并非士人,而是寻常宗族。如此状况,既有天高皇帝远之故,也有抱团抵抗外夷之故,可这么多的宗族大户,却令乐浪带方两郡颇难融入小户而治的华兴府。
“其实,寻常宗族并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大伙儿同姓同宗,互帮互助而已,只要我华兴府政治开明,律法公正,日子长了,自然便会融入我华兴府。”边说边思忖,梅倩终是建议道,“我等日后总要入主大晋,类似状况比比皆是,不好动辄暴力,叫我看,是否并入集体开发,还是先随其自愿吧,治大国如烹小鲜嘛,多点耐心可好?”
“随其自愿?”纪泽眨眨眼,忽而笑道,“也好,左右宗族多以村庄聚居,爱自主自给的,就先将他们晾在一边,叫他们看着别个集体开发的百姓住大院,走水泥路,先开学堂,优先务工,比比谁的日子好过。哼,届时自有宗族百姓眼红闹窝里反,叫那些古董族老大失威信,宗族也就自解了,嘿嘿。”
“呃,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别个好生光明正大的建议,怎么一到了你的嘴里,就多了这么多阴损黑暗的算计?”翻了个白眼,梅倩不无嗔怪道。不过,她那似嗔还笑的神情,却是看得纪某人春心荡漾,笑得也愈加得意。
“主公,何事如此开心,可否与属下分享一二?”正当书房中的纪泽笑得风骚无比之际,院中传来了一声故作爽朗的公鸭嗓声。来者却是不知就里的庞俊,方从百济结束迁国谈判而来。
直娘贼,这等愉悦哪能跟你这厮分享?心中暗骂,纪泽却是起身将庞俊迎入屋内,笑呵呵道:“士彦此番与百济唇枪舌剑,令得比流王等人乖乖就范,劳苦功高呀。怎么样,那边状况如何?”
这时,庞俊已然见到了屋中的梅倩,心中叫苦,他面上却仅略愕,旋即似无所觉的点头与梅倩打个招呼,继而冲纪泽拱手笑道:“哈哈,主公过誉了,属下仅是争执些细枝末节而已,关键还是靠着主公的英明决策,以及我血旗军的赫赫声威啊。属下临来之前,比流王已然带着六万百济青壮与第一批的十万眷属,乘船南下爪哇去了。呵呵,他这一去,想来百济迁国再无反复之可能了。”
几句说笑,梅倩托词离去,庞俊则向纪泽大致汇报了与百济的一应协商情况。为了敦促百济尽快且放心的迁国,华兴府确是做出了些许让步,亦或说是帮助,譬如在医疗、种植、渔业以及其他一些民用技术方面,对普通百济人也予以了少许迁移补偿,但总体算来也就两百万贯的支出,尚不及从百济陷落地区的缴获所得。而且,百济为此还同意了与华兴府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谁赚了日后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