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随着朝鲜半岛的战事结束,随着朝韩二州的开发深入,还随着东探扶桑的花絮报导层出不穷,更随着盟约上与行动上紧守马訾水防线这一分界岭,永嘉五年的华兴府,总算现出马放南山之势,颇为消停的进入了海运受限的台风时节,进而,也渐渐淡出了大晋诸公们的第一视野。
最大威胁暂时安生了,自家也该忙活自家事了。大晋诸方收回视线,擦擦冷汗,诶,继续开干,扩张势力才是王道,总不能等到下次血旗军再度发飙的时候,自个儿依旧仅能在边上瑟瑟发抖的看着吧。
最先有大动作的,也是最有影响的,自是权力巅峰的司马越。局势虽然不同,但他的作为倒是与正史相似,仅是晚了半年。他依旧以剿灭石勒为由,东向移师豫州,收了故范阳王嫡系,豫州刺史逢嵩的兵权,继而发檄召集天下兵马,以抗北胡。当然,是真抗胡,还是假抗胡之名,来一次内部整肃甚或陈桥兵变,就不得而知了。
不消说,倘若司马越能够得逞,天下兵马在握,凭其近年来依靠“粮换流人”而稳住中原的声望,不论能否真的灭了石勒亦或匈奴,现任皇帝司马炽将再无翻身机会,届时是废是禁,皆由司马越随心而决。于是,司马炽也与正史一样,开始了最后挣扎。一方面,他下密旨给青州苟曦等人,要求铲除司马越勤王,另一方面,则纠结党羽在洛阳直接发动兵变,意欲借机祛除司马越的在京死忠!
说来在这一时空,因为纪某人的蝴蝶效应,匈奴与石勒发展得没那么快,而大晋各方势力,除了被魏复夺了半个关中的司马模,以及丢了四万水军与近三十万人口,并付出五万金才得以与华兴府媾和的司马睿,其余汉家势力皆比正史中强上不少。
尤其是帝相之争的两大军事集团,钱粮颇丰的司马越不提,青州都督苟曦也没因为王弥叛军的年年袭扰而捉襟见肘,更未最终败出青州。双方的实力都比正史强些,依旧能够对扳手腕,但是,结局依旧是两败俱伤,而过程却是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资治通鉴》有载:“越帅甲士四万向许昌,留妃裴氏、世子毘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师,防察宫省;以潘滔为河南尹,总留事。越表以行台自随,用太尉衍为军司,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府。于是宫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越东屯项,以冯嵩为左司马,自领豫州牧。”
“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袭何伦,不克;帝委罪于楙,楙逃窜,得免。”
“东海孝献王越既与苟曦有隙,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复从而谮之。曦怒,表求滔等首,扬言:“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苟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乃移檄诸州,自称功伐,陈越罪状。帝亦恶越专权,多违诏命;所留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赐曦手诏,使讨之。”
“曦数与帝文书往来,越疑之,使游骑于成皋间伺之,果获曦使及诏书。乃下檄罪状曦,以从事中郎杨瑁为兖州刺史,使与徐州刺史裴盾共讨曦。”
“越忧愤成疾,以后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于项,秘不发丧。众共推衍为元帅,衍不敢当;以让襄阳王范,范亦不受。范,玮之子也。于是衍等相与奉越丧还葬东海。帝追贬越为县王,以苟曦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书归歪传,这一时空,正是因为司马越与苟曦,乃至大晋各方的实力都强过正史,京畿与中原也没那么残破,没那么岌岌可危,没那么烫手山芋,所以,各方对洛阳中枢的觊觎更甚,所以,怀璧其罪的皇帝司马炽,在此番帝相之争中,却是先一步挂了。
七月中旬,同样的洛阳兵变,竟陵王司马楙遣兵袭杀京师主将何伦,事败而逃,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或因大家都吃得饱有力气,兵变闹得更加热闹,甚至累及了皇宫,而蚍蜉撼树的皇帝司马炽,没能如同正史一般,仅凭委罪于司马楙便皇帝照做,而是莫名其妙的,始料不及的死于兵变混乱之中。
更有甚者,帝位的合法继承人皇太子司马诠,同样也莫名其妙的死于这场变乱。好似历史车轮再度岔回正轨,匈奴人之所以苦巴巴的一次又一次直取洛阳,为的就是斩首,断绝汉家正常的帝王传承,从而令天下无有正主,令汉家群龙无首。这一时空,匈奴人尚未做到,汉家人自己却给做到了。
自然,平乱后重新掌控洛阳的司马越一党,将弄死皇帝的罪责扣到了竟陵王司马楙头上,可消息传开,天下舆论却有意无意的将帽子扣到了故意不在京师的司马越头上,更有人掀起了晋惠帝死于毒饼的旧账,纷纷指责司马越欲做第二个自立称帝的赵王司马仑。
一时间,群情汹汹,斥骂纷纷,司马越本还打算借着抵抗外胡来收拢天下兵马,巩固自身因帝相之争而动摇的地位,就此大计不成,反被千夫所指,更是再无一支兵马应召前来会合。不,有兵马来,那是石勒率领的大军,趁乱杀入了大河之南。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顿令本就打算最后一搏的老迈司马越,如同正史一般病倒,且再也没好起来...
时逢休沐,已然返回瀛东中枢的纪泽,正在后院陪妻妾逗孩子,乍然收到吴兰一溜小跑送来的洛阳急报,顿时面色大变,继而气急败坏的骂道:“究竟是谁干的?区区一场兵变,怎生连皇帝带太子一道都没了,这绝对是阴谋,这是要我汉家无主,这是有人等不住想要自己当皇帝了啊!究竟是谁,这么不顾天下黎民,徒生大乱?”
“此事属下已然遣人加以调查,但结果真不好说,洛阳大乱,几名刺客或许就能弑君,可疑之人委实太多。匈奴人,雍州魏复,幽州王浚,江南司马睿,荆州山简,还有司马越或其属下,甚至青州苟曦,左右只要手中有兵有地盘的,天下丧主都符合其野心。其实,咱华兴府同样嫌疑不小呢。”吴兰苦笑着回道,眼睛还不无怀疑的瞥了眼骂得有点假的纪某人,须知纪某人若是真心调动暗影做事,完全可以越过他这个监察厅掾。
“呃,济生,你这是什么眼神?诶,还有你等二人,干嘛都这样看着为夫?”扫了眼吴兰,以及恰在边上闻讯的赵雪、顾敏二人,纪泽立马叫起了撞天屈,“没错,咱骂得有点假,天下丧主其实对某入主中原确有不少好处,但某自有大军碾压,犯得着采用这等下三滥手段吗?”
“嗯!”二女齐齐点头,顾敏更是悍然补刀道,“比这更加下三滥的手段,夫君好似都干过呢,就譬如那次炸了别个王浚的祖坟。”
“你,你,你等...你等只看表象,却不晓大势,时移世易,如今我华兴府早非当年气象,还须动辄使用阴谋吗?况且,半岛战事方毕,朝韩二州百废待兴,我华兴府如今正需休养生息,根本无力兵进中原,若是某家策划此事,至少也在两年之后。得,此等大事,务必即刻召集会议,某先去了。”一脑门黑线的辩驳几句,纪泽干脆扭头就走。
“等等,主公,您要不要悲伤些,哀婉些,甚或披个麻、戴个孝什么的再出去?毕竟,这是帝王驾崩,是国丧啊!”吴兰忙跟在后面提醒道,结果,只得了纪某人一个鄙夷的白眼...
议事大堂,华兴府一应军政要员很快聚集,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次洛阳兵变,少不了对幕后黑手的无谓探究,自然,也不乏对国丧事宜好一番大张旗鼓的安排布置。不过,本该肃穆的话题,气氛却是颇为轻松,就差欢声笑语了。
本来嘛,血旗军退出辽东,和解司马睿,鼓吹新大陆,为的虽是退离风口浪尖,又何尝不是希望晋境各方争斗不休,以待自家坐收渔利?如今虽然争斗升级得远超预料,连皇帝与太子都玩完了,从而便宜了胡人,可也同样便宜了华兴府,众人心底自是乐见其成。至于民族大义,还是指望血旗军自己日后去维护吧。
“主公,我华兴府自立已久,大多军民只知有主公,而不知有晋帝。如今既然晋丧其主,犹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主公北抗胡虏,开疆扩土,扶危济困,活民千万,文治武功皆彪炳千秋,正该当仁不让,登基称帝,兴我汉家,振我华夏!还望主公抓住这等天赐良机,脱离大晋,去府立国,正其时也!”蓦地,唐生起身拱手,正色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