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不像是爬行动物身上的鳞片与杂草摩擦所发出的声响。四当家微微一皱眉,正准备抬起手向跟在身后的众人示警。
“都别动,把手举起来!”
霎时间,十几个手端长枪的大兵从草丛里一跃而出,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了四当家的脑门上。
什么情况?四当家脑中一阵晕眩,难道大哥、二哥、五弟和六弟都已经身遭不测?
“误会,误会。”
听到喊叫声,刘福急忙从滑竿上一跃下地,手脚并用快步跑到四当家身边,两手抱拳一边行礼,一边问道:“敢问几位军爷是在刘长官手下当差,还是在邓司令、田军长手下当差?”
“吆喝!”
一位年约二十左右岁,腰别驳壳枪,军官打扮的年轻人缓步走到刘福面前,上下打量刘福一眼,笑道:“想不到足下知道的还不少,却不知足下和刘长官、邓司令以及田军长有什么交情?”
“不敢不敢。”
刘福依旧双手抱拳,面带微笑:“回军爷的话,在下是邛崃县府的县长,刘长官是在下的族叔。”
年轻军官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问:“你是刘福刘县长?”
刘福点点头:“正是在下。”
“那好得很。”
年轻军官对着身后十几个大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枪收起来,挽着刘福的胳膊再问:“刘县长,你来天台山做什么?”
刘福笑道:“能干什么,当然是来查案子。”
“查什么案子?”
“命案,一桩八人命案。”
“八人命案?”
年轻军官闻言一激灵,语气骤然变得有些急促,追问道:“尸体在哪?”
“抬上来!”
从对方焦急的表情以及急促的语气猜测,刘福很快推断出眼前这位年轻的军官极有可能就是八人命案的苦主,真若如此,那川西七虎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多时,十六个警士啃哧瘪肚把八具尸首抬到年轻军官脚下。
“火把。”
年轻军官一边命令手下士兵点燃火把,一边蹲下借着火把光亮仔细查验尸首。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年轻军官铁青着一张脸猛地站起身,转身举起手对着正天台石牌坊用力一挥,大声命令道:“弟兄们,子弹全部上膛,爷要让川西七虎给死去的八名马帮兄弟殉葬。”
“殉葬,殉葬!”
刹那间,振聋发聩的呐喊声瞬间在山谷里回荡。
“我去!”
听到呐喊声,三当家心里直犯嘀咕:格老子的,听这声音,山寨周围埋伏着恐怕不下三四百官兵,看样子这些官兵都是冲着山寨来的。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爷先冲上去把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年轻军官弄死再说。
一念及此,三当家运气于臂,正打算冲上前拼命。忽听刘福大声喊道:“军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年轻军官扭回头大声喝问:“怎么使不得?”
刘福解释道:“这是圈套,是心怀叵测的人栽赃陷害川西七虎的圈套。”
年轻军官再问:“何以见得?”
“我有证据。”
刘福轻轻一捅四当家的胳膊:“四当家,快把那三封信拿出来给军爷瞅瞅。”
“且慢!”
年轻军官扭头盯着四当家,一字一句问道:“你是川西七虎的老四?”
四当家一梗脖,双手往后背一抄,挺了挺胸说道:“没错,四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爷就是川西七虎的老四上官云枫。”
“很好。”年轻军官点了点头,再问,“听说足下是峨眉派的嫡传弟子,足下最擅长的武功就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法和峨眉蜂针?”
“正是。”
“如此看来,遇害的八名马帮兄弟中有四人是被足下的峨眉蜂针给害死的?”
“不是。”
“怎么,”年轻军官闻言冷笑一声,“足下有胆子杀人,竟没胆子承认?”
“笑话。四爷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是自己的做的绝不会否认。不是自己做的,你便是把刀架在爷的脖子上逼爷承认,爷就是死也断然不会答应。”
“说得好!”
三当家分开人群,缓步走到上官云枫身边,抬手在上官云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老四,自打咱兄弟上天台山聚义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魑魅魍魉没遇过。可咱兄弟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吗,没有。
“今天有人诬陷咱们犯了杀人、抢劫、绑票三宗罪,这明显是要往死里整咱们兄弟啊。三哥怕死吗,三哥不怕死,可三哥怕不明不白的被人冤枉死。小子------”
三当家抬手指着面前的年轻军官,挑衅地说道:“你不是想让川西七虎为你死去的八名马帮兄弟殉葬吗,好啊,还等什么,动手啊,三爷若是皱一皱眉,爷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放肆!”
站在年轻军官身侧,一位手拿马鞭,军官打扮的年轻人举起手里的马鞭,厾着三当家的胸口,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我们营长说话。”
三当家挺了挺胸,傲然道:“爷是川西七虎的三当家,陆啸天。”
“拿下!”
年轻人挥了挥手里的马鞭,下达了抓捕命令。刹那间,正天台石牌坊左右两侧的草丛里冲出四五十个大兵,用最快的速度扑到陆啸天和上官云枫身边,里三层外三层把二人团团围困在人丛中。
陆啸天扭头对上官云枫递了个眼色,随后运气于臂,正准备施展神掌八打与众大兵拼个你死我活。“嗖---啪---”一声响,一支响箭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开来。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在月光下纵跃如飞,从一株大树跃向另一株大树,如此几个腾挪便来至正天台石牌坊下。
“什么人?”
年轻军官见状欲待拔出腰中配枪,那黑影竟不答话,犹如旋风般冲进人群,在人缝中往复穿梭,两只灵巧的双手东抓西夺,瞬间将十几个大兵手里的长枪抢在手中,然后哈哈一声长笑,抱着夺来的十几支长枪一溜烟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罗营长、江副官,我孟西华在这里对天起誓,两位若敢伤我三弟、四弟一根汗毛,定叫尔等葬身在这正天台石牌坊下。”
陆啸天和上官云枫闻言高声呼唤:“大哥,大哥。”
那声音再次响起:“老三、老四,记住大哥的话,不要与这些兵痞一般见识,也不要跟他们动手。罗营长和江副官若是识相,咱们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两位仗着手里有几杆破枪就想在这天台山撒野,哼哼,我保证让尔等这三四百号人再也休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恐吓,这是赤luoluo的恐吓。”
江副官用马鞭顶了顶头上的大檐帽,扭头望向罗营长恶狠狠地说道:“营长,川西七虎手下也就百十来号人,手中的家伙都是些大刀长矛。咱们带来的兄弟可有三四百号人,而且个个手里握着老套筒。我就不相信老套筒干不过大刀长矛,三四百号人抵不上百十来号人。”
罗营长听后没有吱声,两眼盯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寨陷入沉思:临出发前旷继勋旅长特别交代,追查凶手固然重要,但找回被抢劫的“何来观音”更为重要。否则,黄隐再不给咱们第七混成旅发军饷,一旦引起士兵哗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没错,黄隐和罗泽洲早就想借整编之机吃掉第七混成旅,黄隐扣着第七混成旅的军饷不发,恐怕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如果旷继勋旅长担心的事情一旦发生,不管是黄隐还是罗泽洲,都会以镇压兵变为借口,派兵进驻遂宁。到那时,再想保住第七混成旅的番号恐怕是千难万难。
一念及此,罗营长举起手命令道:“弟兄们都听好了,咱们这次上天台山是为了讨个说法,不是为了剿灭川西七虎。现在都听我口令,子弹退膛,保险关闭。”
一阵枪栓拉动的声响过后,罗营长从身边警卫手中接过一个用铁皮卷成的喊话筒,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孟大当家,既然阁下说一切好商量,那咱们不妨坐下来商量商量。”
孟西华问:“罗营长打算怎么商量?”
罗营长道:“阁下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说来听听。”
短暂的沉默过后,孟西华建议道:“如果罗营长信得过我孟西华,可以亲自进山寨与孟某详谈。假如罗营长信不过我孟西华,可以派江副官前来。至于我三弟和四弟,暂且就留在你处做人质。”
罗营长摆了摆手:“这个办法不妥。”
孟西华问:“怎么不妥?”
罗营长道:“贵山寨是阁下的宝地,罗某一介军人不便造访。由此向南有一座雷音寺,你我不妨各带十名随从到雷音寺大雄宝殿一叙。”
孟西华听后哈哈一笑,说道:“可以,完全可以。不过孟某有一事相求?”
罗营长问:“什么事?”
孟西华道:“听闻有人打着我们川西七虎的名号同时犯下了杀人、抢劫、绑票三宗重罪,可否烦请罗营长把刘福刘县长、巫锋巫局长、罗城蔡氏四杰以及王延霖、郭婕师兄妹一起带到雷音寺,孟某有话向他们询问。”
“没问题,罗某可以答应你。”
罗营长放下喊话筒,把孟西华点名想见的八个人叫到自己身边,随后精挑细选了十名士兵,押着陆啸天和上官云枫,举着火把一路向南赶往雷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