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孟西华坚信自己的判断：“老三你想想看，即便程麻子付出极大的代价占领了泸州城，他又能在泸州城呆多久？等刘文辉解决了资阳、内江方面的防务问题，回过头来收拾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得灰溜溜的放弃泸州，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正说话间，紧跟在客船后面的大船突然加速，渐渐缩短了与客船之间的距离。

十丈、五丈、三丈。两人本以为大船追上客船后会立即实施抢劫，谁料大船从客船左侧急速驶过，更不减速，直奔神臂城方向驶去。

见到这一幕，孟西华暗自寻思：神臂城俗称老泸州城，坐落在长江北岸的神臂山上，东边壤陆，三面环水，江岸陡峭，悬崖矗立，地形十分险峻。

大船超越客船赶往神臂城，是打算在神臂城附近的江面动手，还是不让客船在神臂城码头靠岸？

带着疑问，孟西华扭头与陆啸天对视一眼，催马加速，超过客船赶往神臂城。由北向南跑出七八里，神臂城渐渐进入孟西华的视线。这时他看到，江面上的大船已经减速，正在慢慢靠近神臂城码头。

孟西华点点头，心道：看来大船越过客船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客船在神臂城码头靠岸。

孟西华有些犯迷糊，他搞不清楚程麻子究竟想干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错失掉大好的机会，迟迟不肯动手，是心有顾虑，还是另有所图。

孟西华闭上眼把泸州周边的地形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立刻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胆的设想。他认为程麻子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不是心有顾虑，而是另有所图。

神臂城再往东是合江县，而合江县地处长江、赤水河、习水河交汇处。假如程麻子率领船队在合江县附近的江面上实施抢劫，那么在抢劫过后，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带领船队进入赤水河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川黔边境，把所有罪责全部推给川西七虎。

“好谋略，好手段。”

孟西华虽然不齿程麻子的做法，却也不得不佩服程麻子为栽赃嫁祸川西七虎而制定的这一系列完美计划。难怪他要打着川西七虎的名号对泸州城围而不攻，难怪他放弃一次又一次大好时机迟迟不肯动手，却原来他早就谋划好了动手的时机和地点。

既然如此，孟西华决定赌一把，不再盯梢客船，而是快马加鞭赶往合江县，在赤水河边守株待兔。

两人两骑绕过神臂城，一路向东抵达合江县，敲开江边一户渔民的房门，说明来意后拿出十块大洋，请渔民务必连夜送两人过江。

十块大洋足够渔民一家半年的吃穿用度，尽管半夜横渡长江有些冒险，但看在大洋的面子上，渔民一咬牙应下了这件差事。

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渔民肩扛木浆出得门来，径直走到江边。推渔船下水后，渔民请孟西华和陆啸天上船。至于两匹骏马，因渔船太小载不下，只能跟着渔船泅水过江。

孟西华坐在船上掏出怀表瞅了瞅时间，眼下是临晨三点，按照客船行进速度，大约再过一个小时客船就会抵达合江县。合江县附近的长江江面最窄处约两百米，最宽处约四百米，这么宽的江面，足够程麻子的船队在这里设伏实施抢劫。

看样子，程麻子在谋划这一计划时必定做足了功课，合江县附近的这段长江水域，进可攻退可守，的确是最好的抢劫点。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渔船抵达长江南岸。

下船，向渔民道了声谢，两人牵马离开江边，随便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坐下来静等程麻子送上门来。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从背囊里取出食物和饮水，稍事垫补后，背靠背闭目养神。

也不知等了多久，平静的江面突然传来一阵大船高速行进时的破水之声。

“大哥，来了。”

陆啸天急忙睁开眼，扭头往江面望去，却见有三艘大船呈品字状顺着江流向两人藏身地直扑而来。即将抵达赤水河与长江的交汇口时，三艘大船突然减速、转舵，而后连成一条线横亘在宽阔的江面上。

见到这一幕，孟西华面带微笑连连点头，看起来这一把他赌对了。他站起身，对陆啸天轻轻一摆手，猫着腰悄悄潜到江边，凝神屏气注视着江面，搜寻客船的身影。

少顷，搭载泸州城士绅大户的客船进入孟西华的视野，而在客船的后面则密密麻麻紧跟着一支由二十余艘大船组成的船队。在船队的居中位置，有一艘大船特别显眼，因为它的桅杆上高挑着一只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孟”字。

孟西华随即断定，这应该就是程麻子的指挥船。

果不其然，当快速行驶的客船被横亘在江面上连成一线的大船逼停后，程麻子手里拎着用铁皮卷成的喊话筒，从船舱里踱出来，登上甲板开始喊话。

“列位绅粮们，在下孟西华千里迢迢从天台山赶到泸州，不为别的，只为列位绅粮们手里的高鞭子。列位手中如果没有高鞭子也不要紧，麦色儿、老铁在下也喜欢。等一会儿哥儿一杆子打歪子、掸鞭子的时候，大家不要怕，也不要反抗，否则哥儿一杆子急了眼，对列位做出拿梁子、短利子、吹灯笼的举动，在下也拦不住。”

说到这里，程麻子大手一挥，命令道：“哥儿一杆子，打歪子、掸鞭子。”

听到命令，众匪徒一声欢呼，驾驶大船立刻把客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接着，匪徒扛起木板搭在客船和大船之间，脚踩木板登上客船开始疯狂抢劫。

不多时，众匪徒拿着抢来的财物，抬着被捆成粽子的士绅大户，兴高采烈地纷纷登上程麻子的指挥船。

穆拐子和程麻子并肩站在船头，喜眉笑眼地大声吆喝：“哥儿一杆子，赶紧把打歪子得来的高鞭子、麦色儿、老铁放在船头，切莫掐股子，否则孟天王生了气会掸坐墩。”

待众匪徒嘻嘻哈哈的把抢来的黄金、白银、珠宝、古玩，从怀里、衣兜里掏出放在程麻子和穆拐子的脚下后，穆拐子大声吩咐道：“哥儿一杆子，带上这些肉票子，起货，吆舵子。等回到了天台山，孟天王请哥儿一杆子喝黄汤、捧莲花，拈溜溜、造粉子。”

众匪徒一声欢呼，把被捆成粽子的士绅大户塞进后舱，各自回归自己的大船，扬起风帆，经赤水河和长江交汇口驶进赤水河道。

赤水河宽约百米，河床比长江浅很多，为避免大船搁浅触礁，船队驶进赤水河道后自动列队排成一条长龙，顺着河道向西南方向挺进。

“大哥。”

陆啸天扭头问道：“咱们在哪里动手？”

孟西华略微细忖片刻，抬手指着西北方向：“前方十里处有个村落叫贯湾村，赤水河在那里有个弯道，咱们骑马抢先赶到那里，然后潜水游到赤水河中央，等着船队经过。待程麻子的指挥船靠近后，立刻登船拿人。”

“得嘞！”

陆啸天答应一声，跳上马背，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紧跟在孟西华身后直奔贯湾村。

贯湾村是个小村落，约有二十几户人家。或许是马踏青石的响声，吵醒了农户家里看家护院的土狗，寂静的夜晚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

进入一片小树林，两人翻身下马，找了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把马缰绳捆绑在树干上，而后走出树林来到河边。

贯湾村附近的这片赤水河道，水势较为平缓，很适合潜水。两人顺手掐了一根长在河边的芦苇杆，一猛子扎进赤水河。

展开双臂游到河中央，等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程麻子的船队便进入两人的视线。

孟西华抬手指了指挂着红灯笼的程麻子的指挥船，对陆啸天吩咐道：“老三，我攻船头，你攻船尾，然后咱们在船舱会合。”

“大哥你就擎好吧！”

陆啸天从怀里掏出一副飞爪百链索，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游向程麻子的指挥船。

此时天已微明，为避免被站在船头巡视的匪徒瞧出端倪，孟西华把手中拿着的芦苇杆叼在嘴里，慢慢潜入河水中。

不多时，头船从孟西华身旁快速驶过，孟西华双腿交叉一摆，身体快速浮出水面。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副飞爪百链索轻轻一抖，待飞爪的四趾紧紧扣住程麻子指挥船的船邦后，他用力一拽手中绳索，身体荡起来在空中灵巧的使了个鹞子翻身，双脚稳稳的落在甲板上。

俯下身，扭头往船头看去，却见甲板上站立着四名肩背砍刀的匪徒。孟西华从衣兜里掏出四枚花生米大小的石子，双手连弹，飞出去的石子分别击向四名匪徒耳垂后面位于耳根部的安睡穴。

噗通、噗通。待四名匪徒栽倒在甲板上后，孟西华直起腰冲进驾驶舱，但凡看到有喘气的，立刻用指如风封闭了他们的百会穴。

从驾驶舱到船舱约有七八米的距离，孟西华走出驾驶舱，猫着腰慢慢靠过去。魖地，他听到一个声音大声说道：“老二，这一次咱哥儿可真的发了。方才我把抢来的高鞭子数了数，粗略估计得有二十万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