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啸天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薛颠果真在五台山遇到了一位高人。这位高人是一位出家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等等。”
孟西华打断陆啸天,插话问:“老三,你说的这位高人莫非就是灵空上人?”
陆啸天一愣怔,吃惊地问道:“大哥,你,你怎么知道?”
孟西华含笑不语,抬了抬手示意陆啸天说下去。
陆啸天咽了一口唾液,继续说道:“薛颠得遇灵空上人这位世外高人,便在五台山住下来,向灵空上人系统学习了象形拳、轻功以及点穴术。大约十年之后,薛颠艺成下山,回到河北深县。
“其时,恰好赶上李存义老先生仙逝,前来吊唁的众弟子送李存义老先生入土为安后,聚在一起探讨武功。薛颠借此机会当众表演了一套拳术,因其行走如飞的步伐犹如鬼魅,把现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于是,有人站出来问他这是什么功夫。薛颠回答说是象形拳,并坦言自己是李存义老先生的弟子薛颠,接着当众宣布要向傅剑秋挑战。”
“大哥你是知道的,在江湖上,像这种公然的挑战,傅剑秋必须接下,否则就会被江湖同道瞧不起。傅剑秋没想到薛颠仍然记着十年前的一掌之仇,更没想到薛颠卧薪尝胆十年,等的竟然是今天这个机会。”
“看起来薛颠这个人很有心机。”
孟西华插口道:“他这是想当着众师兄弟的面羞辱傅剑秋。”
陆啸天问:“大哥,怎么讲?”
孟西华道:“老三你想想看,如果仅仅是单纯的比武较技,薛颠完全可以私底下和傅剑秋约个时间一较高下,何必非要当着众师兄弟的面向傅剑秋发起挑战。单论武德,他可比孙存周差远了。”
陆啸天闻言点了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想当年孙存周十九岁时便身背黄包袱周游四方,历时五年未逢敌手,在江湖上传为美谈。游历结束后回到家,孙禄堂老先生告诫他,凡求道艺者务要虚心,虚心则心明,心明则性真。有若无、实若虚、远浮名。”
“好一个远浮名。”
孟西华击掌赞道:“江湖上有句行话:黄包袱上了背,打死了不流泪。孙存周若真是为了扬名立万,恐怕他未必有胆子身背黄包袱周游四方。毕竟江湖之大能人异士很多,就比方说徐矮师,再比方说灵空上人,真若是遇到这些世外高人,即便是孙禄堂老先生亲自出手,也未必有把握能够轻言取胜。
“当然了,世外高人都有怪癖,见到资质好的苗子,总喜欢手把手提点一二,从不恃才傲物,更不会为了浮名去和年轻人斗个你死我活。假如薛颠向傅剑秋下战书是为了比武较技,检验一下自己十年来技艺精进到了什么程度,他完全可以像孙存周一样,背着黄包袱游历四方,何必定要当众向傅剑秋挑战。可见,他一定是被仇恨蒙蔽了心。”
“确实如此。”
陆啸天续道:“大哥分析的分毫不差,薛颠此举就是为了踩着傅剑秋的肩膀上位。傅剑秋毕竟是成名人物,怎能让薛颠如愿,冲出屋子就要和薛颠比试。若不是众师兄弟强行拽住他,并请来了大师兄尚云祥出面调停此事,傅剑秋和薛颠两人必有一伤。”
孟西华问:“尚云祥尚前辈是如何调停的?”
陆啸天回道:“尚前辈对着两人说:你俩都是形意门中难得的人才,不要两虎相争。否则,别人会看咱们形意门的笑话。后来,尚前辈为了安稳薛颠,举荐他当了天津国术馆的馆长。”
孟西华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尚前辈一句话便化解了形意门内部的一场危机,确实值得称道。”
聊了一会江湖趣闻,孟西华和陆啸天开始大块朵颐。待酒足饭饱,孟西华安排陆啸天先行休息,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运功。
到得半夜,忽听窗外传来轮船靠岸的声响。紧接着,江岸之上有人学着布谷鸟“布谷、布谷”叫了两声,停得一停,又“布谷、布谷”再叫两声。
少顷,东首那艘刚刚靠岸的船上传来三声蛙鸣“呱、呱、呱”,停得一停,又“呱、呱、呱”再叫三声。
孟西华一激灵,知道这是江湖人物相互招呼的暗号,他急忙抬腿下地,推醒陆啸天,叮嘱他务必看好装着金银珠宝的大木箱。
陆啸天不明就里,小声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孟西华小声道:“有江湖人士在附近接头,我去瞧瞧。如果是冲着咱们来的,我便悄悄料理了。如果不是,便由他们自去。”
陆啸天叮嘱道:“大哥小心。”
“不妨事。”
孟西华猫着腰,从船舱出来,凝目往东首的船上看去,却见甲板上三个手持钢刀的汉子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儿,随后攀着船邦轻轻一纵,从船上跳到江岸,停住身形,左右瞅了一眼,弯着腰向东北方向快速行去。
待三个黑影行出去三四丈远,孟西华直起腰,脚尖轻点甲板,身体向前一扑,如乳燕穿林飞在半空。接着,他收腹屈体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筋斗,稳稳地落在岸上。
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孟西华展动身形尾随而上。向前跑出大约十几丈,孟西华看到三个黑影拐进一条小巷。这时,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问:“打听清楚没有,点子什么时候到?”
另一个声音回道:“打听清楚了,明早七点。”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尖细的声音问:“九爷,您老想清楚了,真要接这票买卖?”
沙哑声音道:“废话,若是没想清楚,派你们去重庆做什么。”
尖细声音道:“九爷,兄弟们可看得真真的,点子虽是个女娃娃,但身边跟着四个腰别驳壳枪的警卫,瞧样子不像是善茬儿。”
沙哑声音闻言略显急切地问:“瞧清楚了,果真是腰别驳壳枪的警卫?”
尖细声音回道:“千真万确。而且这四名警卫看上去训练有素,不像是保镖,更像是军人。”
“军人?”
沙哑声音一声惊呼:“怪不得那人一开口便出价一万大洋,敢情点子背景深厚,扎手得很呐。”
“九爷。”
一直没有说话的第四个声音说道:“点子背景深厚,咱兄弟也不是白给的。若是能成功干成这票买卖,咱一贯教的名号从此在这巴蜀之地便响得很啦。”
一贯教?
孟西华听后暗自寻思:一贯教的前身叫末后一著教,也叫一贯dao,是由清末王觉一亲手创建,路中一接掌教务后改名一贯教。四年前,路中一临终时留下遗嘱,由其妹路中节执掌教务十二年。
孟西华有些费解,一贯教的总坛设在山东济宁,其势力范围应该在黄河以北,什么时候四川也成了一贯教的势力范围?
正诧异间,忽听沙哑声音笑道:“杆子说得对,自老姑奶奶执掌教务到现在已有四个年头了,四年来咱一贯教发展迅猛,大有星火燎原之势。这次老姑奶奶派咱们来四川传教,咱总不能畏首畏尾,什么事都不敢做吧。”
那叫杆子的汉子回道:“九爷英明,我等但凭九爷驱使。”
沙哑声音道:“疤脸、虎子,瞅见没,你们若是都能像杆子一样,用一腔热血报效老姑奶奶,咱一贯教何愁大事不成。不过虎子方才的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假如点子果真有军方背景,咱们须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莽撞行事。”
那叫虎子的汉子建议道:“九爷,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点子乘船在松溉场下船后,定会走陆路到内江。而荣昌县是松溉场到内江的必经之路。属下认为,咱们不妨在荣昌县的郊外设伏,然后半路进行截杀,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妥不妥。”
那叫杆子的汉子反驳道:“点子身边跟着四名训练有素的军人,真要是真枪实弹的开火交战,咱兄弟恐怕都得撂在荣昌。”
沙哑声音问:“杆子,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那叫杆子的汉子回道:“九爷英明,只要是九爷想出的办法,那就是最好的办法。”
沙哑声音笑骂道:“臭小子,没主意便说没主意,承认了也不丢人,干什么要把皮球踢还给爷。疤脸,你说说看。”
那叫疤脸的汉子咳嗽一声,开口道:“九爷,既然强攻不成,那咱们就智取。”
沙哑声音顿时来了精神,略显急切地问道:“快说说看,怎么个智取?”
那叫疤脸的汉子压低声音说道:“九爷,属下曾经去过荣昌县,县城向南五里地有一家客栈叫常来客栈。咱们何不如此这般------”
“妙极妙极。”
一声清脆的手掌相击声响过后,沙哑声音笑道:“如此一来,老姑奶奶送给咱们的‘逍遥散’可就派上用场了。”
那叫疤脸的汉子奸笑道:“九爷,不仅如此,届时咱兄弟四个都能趁女娃娃昏迷之际尝尝鲜儿。九爷,不瞒您老说,属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标致的小姑娘,倘若能够与她春宵一度,即便是立刻死了,属下也会含笑九泉。”
那叫虎子的汉子附和道:“九爷,属下也是一般心思。”
沙哑声音微感诧异地问道:“女娃娃真,真有你们说的这般标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