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翻着眼皮,小声问:“壮士,我能坐起来回话吗?”
“不行。”
孟西华用驳壳枪的枪管,轻轻敲了敲张员外的后脑勺:“老老实实给本天王趴着回话。”
“是是是。”
张员外一边扳着手指头,一边汇报:“壮士,我家里有七万块大洋的银票,三十根大黄鱼以及价值两万大洋的珠宝首饰。这是动产。还有价值三千大洋到五千大洋不等的商铺十八间,上好的水田三千亩,三进三出的宅院五座。这是不动产。”
孟西华听后暗自寻思:三十根大黄鱼就是三百两黄金,折合大洋一万五千块。上好的水田三千亩,按照当地平均价格计算,每亩以十块大洋计,就是三万块大洋。十八间商铺按照中间价四千块大洋计算,就是七万两千块大洋。三进三出的宅院五座,以每座宅院五千块大洋计,就是两万五千块大洋。
“张员外。”
孟西华收回思绪,嘿嘿一笑,提醒道:“你的帐可算得不对啊。”
张员外仰着头问:“壮士,哪里不对?”
孟西华道:“你方才说的这些动产、不动产加起来只有二十三万大洋,余下的那两万大洋呢,去了哪里?”
张员外挺着脖子,仔细想了想,用力一拍床板,恍然道:“壮士,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两幅各价值一万大洋的古画。”
孟西华问:“什么画?”
张员外回道:“一幅是唐朝吴道子画的《八十七神仙卷》,还有一副是南唐画家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
孟西华虽然不懂画,可吴道子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再加上张员外说这两幅画各值一万大洋,那这两幅画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既然是宝贝,断没有不收入囊中的道理。
一念及此,孟西华问:“古画放在哪里?”
张员外抬手指了指壁橱:“古画就放在壁橱里。”
孟西华起身走到壁橱前,打开壁橱往里观瞧,却见里面放着一沓银票、三十根金条、一堆珠宝首饰,还有一沓田契、房契,唯独没有古画。
他从后背取下行囊,把银票、金条以及首饰一股脑全部塞进行囊,再把田契和房契取出放在一边,问道:“张员外,古画呢,怎么不见古画?”
张员外回道:“下面,在壁橱下面有个暗格,古画就在暗格里。”
孟西华依言找到暗格,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两个卷轴和一个小木匣。孟西华手拿小木匣心想:这两幅古画各价值一万大洋,张员外却没有给两幅古画单独配置木匣。莫非这小木匣里的物件比古画还要贵重?
带着疑问,孟西华打开小木匣,只见木匣内也是一个卷轴。他把卷轴取出来,展开观瞧。
卷轴的最右端,用毛笔竖着写了六个工整的楷书:无名氏残棋谱。六个楷书的左侧则纵横各画了十九条线,在线条和线条的交叉点上,画着数量不一的黑色和白色的棋子。在每一粒棋子的中心部位,分别用特别小的阿拉伯数字,注明每一粒棋子落子的顺序。
棋谱的左首,是数行蝇头小楷,写道:乾隆十六季春三月,余与西屏兄应杭州知府之邀至西子湖------
孟西华抬起头想了想,心道:乾隆十六季也就是公元1751年,那可是乾隆第一次下江南的时间,难道说这个卷轴与乾隆皇帝有关?
想到这里,孟西华急忙往最后一行看去,却见最后一行竖着写了十七个小字:乾隆十六季五月,施襄夏、范西屏书于海宁。
施襄夏和范西屏又是何许人?
孟西华手拿卷轴,快步走到张员外面前,用手指着卷轴问:“张员外,施襄夏和范西屏是谁?这个卷轴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听到问话,蜷缩在床角的妙龄女郎两眼骤然一亮,盯着孟西华手里的卷轴快速扫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窃喜的笑意。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她“哎吆”一声叫出来,用手指着张员外娇嗔道:“员外,你干嘛?”
张员外扭头问:“我,我怎么了?”
妙龄女郎俊俏的小脸骤然一红,嗔怪道:“你的脚塞进人家,人家------”
“你闭嘴。”
孟西华用手指着妙龄女郎喝骂道:“赶紧穿上衣服给爷滚出去。”
妙龄女郎闻言从木床上跳下地,悉悉索索穿上衣服,快步退到门边却不肯离去。
孟西华心里正装着事便懒得理她,盯着张员外催促道:“快说,施襄夏和范西屏是谁?”
张员外回道:“壮士,施襄夏和范西屏是大清乾隆年间两大围棋高手。至于壮士你手里拿的这个卷轴是祖上留下来的物件,我也不知道祖上是从哪里得来的。”
孟西华点点头,笑道:“既如此,这个卷轴本天王也笑纳了。”说罢,他扭身从壁橱旁边的案几上拿起田契和房契,回到张员外身边,坐下威胁道,“张员外,本来呢本天王今晚是来取你的小命的,可方才听了你和这位姑娘的对话,本天王又不舍得杀你了。”
“对话?”
张员外听后脑子里一头雾水,急切地问:“什么对话?”
孟西华抬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妙龄女郎:“这位姑娘说你不喜欢三寸金莲,只喜欢她的大脚丫。你这一癖好倒是和本天王一样,看在咱俩都拥有相同的喜好的份上,本天王今晚就饶你一命。不过------”
张员外心里一跳,急忙问:“不过什么?”
孟西华把手里的田契、房契扔在张员外面前:“张员外,这些田契、房契既然是不动产,本天王是没有办法拿走的。可这些田契、房契还有你那些商铺加在一起可值十三万大洋啊,本天王若是都给你留下,却心有不甘。你说说看,本天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张员外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要不壮士宽限我一个月的时间,等我把这些不动产全部变卖成现钱,壮士幸苦一些再来取一趟如何?”
“要得。”
孟西华轻轻拍了拍手,站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十三万大洋的不动产你变卖其中的十万,余下的三万留给你养老。一个月以后,本天王会准时来取。”
嘴里说着话,孟西华顺手撕下一块床单布,把两幅古画和小木匣用床单布包裹起来,斜背在肩上,转身拔步便走。
“大哥。”
妙龄女郎轻唤一声,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哀求道:“你,你带着我一起走吧。”
听到“带我一起走”这五个字,孟西华骤然想起了宁小小。昨天夜里,宁小小不也是这么央求他的吗。
孟西华心一软,停下脚步,扭头问:“姑娘难道不是张员外的小妾?”
妙龄女郎摇摇头:“大哥,奴家叫小玉,是张员外花了一千大洋买来的玩物。”
“玩物?”
孟西华笑问:“小玉姑娘莫非指的是你的这双天足?”
小玉“嗯”了一声,回道:“张员外他就是个变态,每天晚上都要咬我的脚趾头,一天不咬他就睡不着觉。”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孟西华也有此癖好,急忙摆摆手,语带歉意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小玉口直心快,把大哥你也给捎带着给骂了。”
孟西华笑了笑,抬腿跨出房门:“没关系,你骂的对,我和张员外是一丘之貉,都是变态。”说罢,他大声喊道,“张员外,你说对不对?”
从内宅来到中院,孟西华快步走到院墙前,轻轻一纵攀上墙头,而后用两条腿骑着墙头俯下身,对着小玉伸出双手命令道:“小玉,跳起来抓住我的手。”
小玉依言跳起来,紧紧抓住孟西华的手,仰着头问:“大哥,接下来呢?”
“抓稳了。”
孟西华叮嘱一声,两膀同时用力把小玉拎起来,横放在墙头上。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孟西华再次把小玉拎起来横扛在肩头,右手轻轻一拍墙头,双腿弯曲落在院墙外。
背靠院墙停留了十几秒钟,确信附近没有巡夜的更夫,孟西华把小玉从肩膀上放下来,辨别了一下方向,带着小玉来到他曾经下榻的客栈。
当初离开客栈的时候,孟西华之所以没有选择退房,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后手,没想到此刻便恰好用上了。
走进客栈爬上二楼,孟西华把小玉安置在宁小小居住过的房间,叮嘱她不要随意乱跑,等着他回来。
正待转身离去时,小玉开口问:“大哥,你去哪儿?”
孟西华笑道:“我出去办点儿事,去去就回。”
小玉的一双妙目盯着孟西华背后的行囊扫了一眼,柔声建议道:“大哥,要不你把你后背的行囊拿下来,我帮你看着?”
孟西华想了想:“也好。”
嘴里说着话,孟西华把后背的行囊以及包裹古画的包袱取下,打开行囊把里面七万块大洋的银票取出,塞进怀里,而后把行囊以及包袱递给小玉。
当手指碰触到包袱的时候,小玉的眼睛再次一亮,她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叮嘱道:“大哥,那你万事小心,快去快回。”
孟西华保证道:“放心好了,一个小时,我最多一个小时以后就能返回。”
辞别小玉,孟西华悄悄来到楼下溜进客栈的厨房,抱了一罐花生油,悄无声息的离开客栈,奔向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