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华点了点头道：“听说过。”

守门士兵压低声音道：“据说乔子均乔天王和顺庆王罗泽洲的弟弟罗成章是拜把子兄弟，而邛崃天台山的孟天王又和乔子均乔天王是过命的交情。因此刘长官推断，昨晚孟天王夜闯刘公馆，一定和罗泽洲脱不了关系。”

“啊？”

孟西华又从衣兜里摸出三块大洋，塞进守门士兵的手中：“军爷，听您的意思，莫非这一切都是罗泽洲暗中指使的？”

守门士兵面露得色，笑道：“那是当然。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孟西华问：“叫什么？”

或许是眨眼之间便到手六块大洋的贿金，守门士兵心情大好，呵呵一笑，竟张口吟诵出一句诗来：“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李太白的这两句诗描写的是两千多年前，傅介子奔袭千里，斩杀楼兰王安归的故事。我给傅介子的这次行动取名叫‘斩首行动’。因此我认为，孟天王昨晚所做的事，就是在仿效傅介子，意图摘取刘长官的首级。”

孟西华假装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再问：“军爷的意思是说，罗泽洲这么做是想擒贼先擒王？”

“呸呸呸。”

守门士兵闻言板起脸呵斥道：“瞎说什么呢，本军爷是贼吗？”

“对不起，对不起。”

孟西华连声道歉，第三次从衣兜里摸出三块大洋塞进守门士兵的手心，而后对车夫递了个眼色，示意车夫赶紧扬鞭赶路。

待马车驶出南门，孟西华左手抱着宁小小，右手搂着杨蕴影，闭着眼睛暗自寻思：刘文辉真不愧是一方霸主，果然是有一套，他把昨天夜里刘公馆闹匪的事稍稍加以演绎，不仅保住了杨蕴影的清白，而且还把屎盆子扣在了罗泽洲的脑袋上。嗯，这一招移花接木使得的确漂亮。

孟西华猜测，接下来，刘文辉一定会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以此来获得水晶猴子的同情，迫使水晶猴子给李家钰拍电报，严令李家钰按兵不动，不要和丧心病狂的罗泽洲沆瀣一气。如此一来，刘文辉就等于是兵不血刃的斩掉了罗泽洲的一条臂膀。

“西华哥。”

杨蕴影撅着小嘴，有些不满方才孟西华的行为，埋怨道：“你为什么要白白送给那个守门士兵九块大洋。要知道，九块大洋都够咱们四个人吃三顿毛肚火锅了。”

孟西华笑着故意问：“影儿，听你的意思哥不该给那守门士兵九块大洋？”

杨蕴影没好气地回道：“当然不该。你难道没瞧见那守门士兵一脸贪财的样子，真是恶心。还有，贪财你就贪财吧，居然还附庸风雅，竟敢在咱们面前吟唐诗，讲典故。哼，他也不瞅瞅，车上坐着的哪一个不比他学识渊博。”

孟西华笑道：“好好好，影儿责备得对，咱们三人都比那个贪财的守门士兵学识渊博。不过------”

杨蕴影问：“不过什么？”

孟西华道：“影儿我问你，如果我是用九块大洋买了三条消息，你还会觉得这钱花的不值吗？”

“花钱买消息？”

杨蕴影再问：“西华哥，你把话讲清楚，你花九块大洋买了哪三条消息？”

孟西华扳着手指头数道：“第一条，你姐夫并没有把我劫持你的消息透露出去，这说明你姐姐在得知你被我劫持走了以后，虽然心急如焚，但为了保住你的清白，不想把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

杨蕴影听后有些不解：“这和我的清白有什么关系？”

“傻丫头。”

宁小小插话道：“怎么能没关系呢。影儿你想想看，今年你十六岁，几年以后等你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吧。如果成都城里的士绅大户得知你曾经被劫匪绑架过，不论在你被劫匪绑架的过程中，有没有被劫匪糟蹋过，这都会成为你身上永远都洗刷不掉的污点。到那时，还有哪家哪户会情愿娶一个身上有污点的姑娘做儿媳妇。”

杨蕴影道：“小小姐，可我心里爱着的是西华哥，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嫁给别人的。”

宁小小道：“可你姐姐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因此她一方面严密封锁消息，一方面派出大批人手四处寻找你的下落。方才你也看到了，守门士兵在见到年约十五六岁左右的姑娘时，盘查的格外仔细。”

孟西华道：“没错。方才那个守门士兵掀开车帘后，使劲盯着你看。我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这才主动和他搭讪，并偷偷塞给他三块大洋。幸亏那个守门士兵是个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否则他若是认真盘问起来，咱们若想脱身还得多费一番唇舌。”

杨蕴影用手支着下颌想了想，问：“西华哥，这条消息很重要吗，它真的值三块大洋？”

孟西华笑道：“值，太值了。这条消息关乎你未来的幸福，别说是花三块大洋，就是花三十、三百，甚至是三千、三万块大洋，哥都会心甘情愿的往外掏。”

“三万块大洋？”

杨蕴影听后偷偷瞥了一眼宁小小，羞涩地低下头嘟囔道：“人家，人家哪里值三万块大洋。”

“怎么不值。”

孟西华道：“影儿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在内江的城隍庙，哥的身上可是带着八万大洋的银票前去救你的。”

这件事杨蕴影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亲手布的局。她就是想通过这件事，试探试探她在孟西华心中的位置。

幸好，孟西华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让她的希望落空。

一念及此，杨蕴影的心里顿时燃起一团火，觉得这十几天为了孟西华所受的苦，所遭的罪，所流的泪统统都值了。她嘤咛一声，扑进孟西华怀里，柔声道：“西华哥，你对我很好，我爱你。”

孟西华本想说哥也爱你，可当他的目光与宁小小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后，话到嘴边硬是被他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尽管孟西华心里很清楚，就算他把“哥也爱你”这句话当着宁小小的面说出来，以宁小小的大度也不会计较什么。可宁小小不计较他却不能伤了宁小小的心。毕竟他才把宁小小娶进门没几天，蜜月都尚未结束，他就怀抱别的女人大声说“哥也爱你”，这未免有些太伤宁小小的自尊了。

尊敬是互相换来的。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夫妻之间更应如此，否则怎么会有相敬如宾这句成语的出现。

为了不让宁小小太过难堪，孟西华把宁小小也拥入怀中，撮嘴亲了亲宁小小的脸颊，扭头又亲了亲杨蕴影的鬓角，笑道：“小小，影儿。你俩一个是哥的左心房，一个是哥的右心室，你们俩不管是缺了谁，哥都活得了无生趣。所以说，你俩都是哥的心肝宝贝儿。”

宁小小猜得到孟西华说这番话的用意，心里也很感激孟西华为了维护她的颜面说出这番话，于是她笑着问：“一个是左心房，一个是右心室。那究竟谁是左心房，谁是右心室？”

孟西华道：“小小比影儿年长五岁，小小是左心房，影儿是右心室。”

宁小小要的就是孟西华这句话。古代帝王坐朝的时候，喜欢面南背北。这时候帝王的左首为东，右首为西。在五方中，东为上，西为下。因此，在皇宫中，东宫为太子也就是储君的居所，西宫则为嫔妃们居住之地。

孟西华说宁小小是左心房，杨蕴影是右心室，这是在明白无误的告诉宁小小，以后的孟府后宅，宁小小为尊，杨蕴影次之。说的通俗一些，宁小小为大太太，杨蕴影为二太太。

有关左为尊，右为次还有很多佐证。老子说过这么一句话：圣人执左契（借条的左半边），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另外，《史记-魏列传》中说：公子从车骑，虚左，自迎夷门侯生。

得到孟西华的亲口如诺，宁小小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依偎在孟西华怀里，扬着脸笑道：“这第一条消息事关影儿妹子的终生幸福，用三块大洋换回如此重要的消息，的确非常划算。那第二条消息又是什么？”

孟西华道：“这第二条消息也非常重要。小小你应该最清楚，我此番下山是为了追查杀害那八个马帮兄弟的幕后黑手。可顺藤摸瓜追查到你这里，线索就断了。”

杨蕴影问：“西华哥，为什么线索追查到小小姐这里就断了？”

宁小小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的上线是林强，若想继续追查杀害那八个马帮兄弟的幕后黑手，林强是唯一的线索。但可惜的是，当我们马不停蹄赶到重庆，竟然发现林强已经中毒身亡。林强一死，所有的秘密都被他带走了，这条线索也就算彻底断了。”

孟西华笑道：“没错，罗泽洲派出杀手杀死林强，原本是为了保护罗成章，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罗成章和乔子均暗中勾结的事还是被我知道了。影儿你想想看，如此重要的消息难道还不值三块大洋？”

杨蕴影再问：“西华哥，既然乔子均也是在邛崃落草的土匪，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