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通往上海的火车上。
秦修文站在包厢的门前,与黑衣装束的十名男人对持着,听过那名黑衣男人的话,怒极反笑,感到可笑至极。
“你找你的什么盗贼,但我的房间,你凭什么搜查。”
秦修文脸色难看,站在门前,直言不讳。
那名男人显然对秦修文这种反应习以为常,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动怒,微笑说道:“先生,我们老板的身份非比寻常,不排除盗贼有同伙的嫌疑,还希望先生能够让我们调查一下。”
“笑话。”秦修文面露嘲讽,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你们老板事什么身份和我又有何关系,你当我是好欺之人?”
秦修文昂首挺胸,甚至敢反过来威胁这名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认真的看了一眼秦修文的穿着,再想到这个火车车厢的层次,不由得皱起眉头。
秦修文身上的穿着和神情,无不彰显着他的身份之高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且,他们此行也不易太过于声张,和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贸然对上,不仅节外生枝,还有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
但,搜查的任务势在必行,不能有任何马虎,万一人就在里面,被他们错过了呢?
一念至此,黑衣男人放缓了语气,变得更加温和,说道:“先生,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任务在身,还请先生配合”
见秦修文脸色一沉,欲要说话,他赶紧继续说道:“先生还请放心,我们绝对不动您的私人物品,只是看看里面有没有藏有盗贼。”
听到这话,秦修文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许,但还是很不高兴,任谁在深夜被人吵醒,还被人如此对待,也不会开心。
“我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人”
正说着话,秦修文忽然注意到这十名黑衣男人都动作默契的露出了腰间藏着手枪的轮廓,顿时眉毛一跳,脸色也有细微的变化。
那名黑衣男人显然对秦修文的反应非常满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先生,真是麻烦了。”
秦修文心知对方已经没有了耐心,再拖延下去自会引起他们的爆发,索性见好就收,反正刚才的表现已经和正常身份高贵的人士贴符。
让开身。
秦修文脸色难看的看着他们腰间的手枪,拳头微微握紧,额头上也渗出两滴冷汗,眼神适当的透露出紧张的情绪,但也受辱的恼怒,从牙缝里面挤出一个字。
“好。”
“谢谢先生的配合。”
那名黑衣男人背过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五名男人迈步走了进去,另外四个男人则和那个黑衣男人守在门口,或者说把秦修文的所有退路给围住,暗中也有枪口指着他,大有威胁的意思。
秦修文脸色难看,有些不甘心的往里面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动作,慢慢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只看看房间里面究竟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自然如此。”那名黑衣男人笑着答应,然后对房间里面喊了一声:“动作快点。”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结束,那五名黑衣男人走了出来,没有意外的摇了摇头,没有发现。
那名黑衣男人缓缓点头,对一旁闭着眼睛的秦修文表示歉意:“先生,今晚给您带来的不便之处还请理解,我们这就告退。”
秦修文闭着眼,从嘴里面缓缓挤出两个字:“慢走,不送。”
十名黑衣男人都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继续往前走,敲开下一个房间的门,手法如出一辙。
手枪一露出来,没有一个不配合的。
秦修文睁开眼,眼中的紧张、恼怒、不甘已经归于平静,像是一片汪洋大海,平静无波。
缓缓转身回到房间里面,秦修文关上了门,在门窗侧斜的角度当中看了一眼那十名黑衣男人,眉毛慢慢皱了起来,自言自语:“好像,是日本特务。”
这十名黑衣男人的动作和中文的发音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经过日本特高课训练的秦修文对此特别熟悉,就像是见到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常用用品。
接受过中国汉语教导的日本特务在发音上普遍近似北方,这是因为目前日本在中国的根据地就在北方的影响。
但汉语不好学,即便学完之后也会受到日语和汉语在发音上的冲突,导致磨炼出来的汉语发音不是那么纯粹,听着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当然,这不代表着绝对,也有日本特务能够把自己的发音同中国人一模一样,操控的非常完美,让人察觉不出一样,更甚有人能够熟练应用中国各个地域的发音,独善特点,比中国人还中国人。
但这样的很少,在日本特高课组织的训练基地,几十号人,能够达到这个标准的只有三个人。
秦修文这个正宗的中国人是其中之一。
“内务省的特务,还是特高课的特务。”
初次接触,秦修文也无法断定这十个黑衣男人的具体来历。
“日本人正在追杀的人,他是什么身份。”秦修文对在自己门口驻足的那个家伙愈加的好奇。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方,很可能会和秦修文属于同一阵营。
总之,能让日本人愤怒,并且派人追杀的人,一定是让日本人难受的人。
秦修文可是很喜欢这样的人的。
“不过,那个家伙跑到哪去了。”秦修文摸了摸下巴。
火车正在行驶,而且这个速度要是有人敢往下跳,那绝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对方一定还在火车上,躲在什么地方避开了日本特务的追查。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躲在火车上的什么地方呢?”
反正也是没有事干,秦修文又是心挂和日本人相关的事情,对这件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自然兴趣浓厚。
“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伤势处理好,然后伪装容貌,找到一个空余的房间,以新的身份躲进去,在明面上面对日本特务的追查,如果没有空余客房,就躲到普通车厢,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杀掉一名房间里面的乘客,鸠占鹊巢,以别人的身份面对。”
“第二种,伪装火车上的乘务人员,不过非常冒险,需要各种方面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第三种,想办法进入火车的控制室,日本人现在终究还不是这个土地上的主人,在行动上如果太张狂,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火车的控制室还是比较安全的。”
“第四种,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想办法引起乘客的骚乱,从乱中脱身,保证自己的安全处境。”
“至于什么藏在火车外面的方法,也就在电视剧上看看,日本特务怎么可能忽略那些常见上的问题,以及一些特务根本不可能犯的失误。”
秦修文思考完毕后,暗暗撇嘴。
在这个时代,日本人可不是什么弱者,经过训练的单兵能力和团队协调能力,完全可以碾压许多中国队伍。
毕竟日本宪兵军队和日本特务都是经过专业训练多年的。
相比之下,中国军队的资源匮乏,很少有队伍能够冒的出头,以相同的队伍和日本军队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还是坐山观虎斗吧!毕竟局势还没摸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还不知道。”
秦修文没有打算有什么澎湃的善心之举,他严格上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不符合自己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牵扯到他,如果不是和日本人相关,他早就充耳不闻,完全不理会了。
十名日本特务,手里都有枪,而且相互距离精密,没有占据地理上的绝对优势,即便是秦修文出手也只能沦为靶子。
当夜。
秦修文没有睡觉,躺在床上,默默不语,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直到三点多,近四点的时间。
那十名日本特务似乎没什么收获,无功而返,踩在走廊上的声音加重,可见他们的情绪有些着急,又有些急迫。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秦修文倏然间睁开双眼,整个人腾然而起,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亲眼目睹着这十名神色阴沉的黑衣男人在门前路过。
“倒也有点本事,能在受伤的情况下躲开日本特务的追捕,并且还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秦修文躲藏在暗中的眼睛像是在暗中观察猎物的独狼,嘴角微微一挑,等待这十名日本特务路过之后,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即将要消失在耳旁的时候。
秦修文打开门,戴着眼镜,神色如常的迈步跟了上去,就像是深夜睡不着觉想要走走的普通人。
即便有人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也不会怀疑他是在跟踪什么人。
论跟踪,秦修文是专业的。
秦修文用前方日本特务的脚步声来保持着自己的跟踪距离,保持稳定的距离进行尾随跟踪。
路上,他也不是没有遇见什么人,但都是神色如常的路过。
火车上的噪音很大,导致乘客的睡眠不是很好,一夜无眠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还是很容易看见人的。
靠在走廊的一边,秦修文侧身躲过一个有些风尘味道,浑身醉醺醺的长发女人。
微微皱眉,瞥了这个女人一眼,秦修文没有节外生枝,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
长发女人回过头,微微低下下颔,懒惰而醉意的眸子看着秦修文的背影,打了个酒嗝,吧唧吧唧嘴:“衣冠楚楚,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秦修文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就像没听见一样。
长发女人笑了笑,转过身继续摇摇晃晃的向秦修文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自语一声:“衣着、气质都远超于常人,应该不是普通人,怎么会出现在普通乘客的车厢呢?”
“算了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嗝”
长发女人的醉意更浓,打了个哈欠:“喝多了,喝多了,该休息会儿了,嗝”
前方。
秦修文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名长发女人已经消失不见,应该是离开了这个车厢。
“好像只是个普通人。”
秦修文自语了一声,随即又有些不解,刚才和那个女人路过的时候,他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闪即逝。
这种感觉不像是危险的警示,也不像是认识的熟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她长得好看?还是因为她的满身酒气?”
秦修文想了想,哑然失笑,自己是怎么联想到这些方面。
就在这时。
忽然间。
秦修文猛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翘起,眼中的精芒缓缓复苏,轻轻自语:“脚步声,停下了。”
“找到你了,日本特务在火车上的落脚点。”
讲真的,再跟踪下去,对方的脚步声还不停下,秦修文就很难继续跟踪下去了。
秦修文的听觉敏锐,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又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更是敏锐。
可,听觉强大,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虽然可以隔着很远分辨出日本特务的脚步声,但火车上的声音对普通人来说就已经让人无法承受了,更别提秦修文了。
秦修文站在满脑子里面都是“轰隆隆”的声音在循环,跟是在他耳边打雷一样,震得他注意力涣散,身心俱疲。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神话故事里面,顺风耳的听觉是有开始和关闭之分的了。
一直有这么强大的听觉,真是一件让人折磨的事情。
“呼”
秦修文吐出一口气,大口张嘴,这是民间一种排除分贝噪音的方法,虽然不好看,但很管用。
再捂住耳朵,秦修文可算是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不过脑海中回荡的“轰隆隆”的声音还是挥之不去,像是烙印在脑海里面了一样。
径直向前走去,衡量着听觉上固定的距离,秦修文脚步放缓,经过计算后,最终脚步停在一处卧铺房间的前面,偏头看了一眼,秦修文仅仅停留一瞬,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待得走出十米远左右,秦修文脚步加快,来到两个车厢的连接枢纽,趁着列车乘务人员不注意,一个侧身闪了出去。
火车外的风声呼啸,尖锐刺耳,吹的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秦修文趴在火车车厢的车顶,衣服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头发也向后背去,露出明显的发际线。
火车这段时间正行驶在田野上,周围没有什么杂物,但空中的飞虫砸在身上,就像是针扎一样,也是疼得厉害。
秦修文手把着火车上面的把手,一步一步向前爬去,尽量保证不发出声音。
多亏秦修文是戴着眼镜出来的,要不然这时不时打在眼镜上的飞虫,能让他眼睛都睁不开。
“到了。”
停在预算当中的位置,秦修文把外面的西装敞开,结下腰上系的绳子,系在火车上面的铁栏杆上面,系了两根,作为双重保险。
不然要是掉下去,秦修文也是死的不能再死。
整个人搭在火车顶上的边缘位置,秦修文随风微微晃动,集中注意力,摒弃掉外界的风声和轰隆隆的火车声,终于听见了下方的低语声。
是日本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