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这些大贤、名士,都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以此来检验自己选择的主公是否是明主。
难道这老人家也是一位谋士,是来看看自己是不是他要选择的主公?
刘翼这么想着,心中又很是奇怪。
这老人家皮肤黝黑,皱得厉害,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在田地里一直干活,饱受着风吹日晒的那种老农民,而不是读书人。
可是他自身的气质,又不似寻常人。
怪哉!
想不通,刘翼索性摇摇头,不想了。
就凭自己的出身,官职,又有哪位大贤能看上?
就连年幼的郭嘉都是离自己而去,其他大贤更不可能了。
如此说来,这老人家应该只是普通人。
刘翼将老人家带回了府邸,让郎中一查,果然也是没病的,身体好得很,再活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刘翼的亲随们大怒,这老人家果然是来找茬的,就要去收拾老人家一顿,被刘翼拦住。
下午,有人给刘翼捎了个口信。
刘翼看着睡在自己床上的老人家,突然笑了。
原来如此,真有意思!
吃晚饭的时候,刘翼还没上桌,老人家就第一个坐在主位上,抢了刘翼的位置。
高紫儿心善,什么都没说。
刘希傻傻地,也不在意。
晚晚若有所思,眼睛很是明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裴元绍这些亲卫却是怒了,想动手又被刘翼拦住。
“哼!你们这些匹夫是想对我一个老人家动手,难不成刘县令的仁义都是假装出来的?”
老人家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还出言挑衅道。
裴元绍等人气炸了,但是却不敢动手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倚老卖老,可恶!
刘翼掰了一块饼子,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后说道:“刺史大人,我家里的伙食不好,您留在这里,不怕受委屈?还有,您是一州之主,难道就如此清闲,玩这种微服出访的游戏?”
刺史?
裴元绍等人起初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就瞪大了眼睛。
主公,你开什么玩笑,这个老农一样的家伙是刺史?
刺史是什么人,封疆大吏,掌管一州,数百万人的性命握在手里,比后世的省高官权力还要大。
但看到刘翼认真的表情,裴元绍等人就是不信也信了,这老农真是刺史?
霎那间,高紫儿、裴元绍都吃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还踉跄地后退一步。
老人家脸色不变,只是仔细地打量刘翼,半晌才疑惑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话等于是他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并州刺史,张懿。
霎那间,裴元绍等人眼睛瞪得更大,嘴巴也大张。
不是他们接受能力差,而是张懿的模样:皮肤黝黑,一双大手布满老茧,全身皮肤松弛。
这根本就是一个典型的老农模样,怎么可能是刺史大人?
刘翼却不这么想,一个普通的农民,怎敢处处刁难自己?怎么可能面对裴元绍这帮凶残的亲兵毫不变色、处变不惊?
况且,他下午得到了一条口信,来自州府的杨假佐:刺史大人张懿悄然北上了。
并州一共只剩下两个半的郡,中间太原,北面雁门,南面上党。
张懿北上,自然是奔雁门来了。
杨假佐是张懿身边人,就是他来宣读刘翼成为县令的任命。
刘翼在杨假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此刻终于得到了回报。
种种迹象结合起来,刘翼做出了大胆的猜测,老人家就是张懿,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刘翼笑道:“您气度高贵,气质不凡,才气聚敛......除了刺史大人,又能是谁呢?”
刘翼当然不会说出是杨假佐透露的消息,勾结刺史身边人,难保张懿不想多。
张懿笑了,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呵呵,气度高贵?气质不凡?才气聚敛?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睁眼说瞎话吧!
若是一般人,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被刘翼这一夸,也会心中得意,不再追究。
张懿却是突然变脸,猛拍饭桌,导致一小块饼子都滚落在地。
“大胆刘翼,你勾结杨假佐,私相交往,难不成以为我不知道?”
刘翼脸色微变,但随后缓和下来。
果然,能做到刺史这个位置的怎么可能是凡人,些许小事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高紫儿、裴元绍等人却是勃然变色,这刺史大人难道是来找主公麻烦的?
刘翼笑着说道:“杨假佐是大人身边人,我也是为大人镇守边塞的,说到底我们都是大人的部下。难不成大人不希望我们团结互助、同舟共济,而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裴元绍等人崇拜地看着刘翼,不愧是主公,黑的都让你说成白的了。
张懿也是暗暗惊奇,这小家伙比自己看起来的还要机灵、聪慧,不简单。
想到这里,张懿捡起掉落地上的小饼子,吹了吹,直接塞进了嘴里,咀嚼得特别香,一咕噜咽了下去。
刘翼心中一动,这张懿和自己想象中的更不一样了。
连掉在地上的食物都不浪费,刘翼心中生出莫名的好感,裴元绍这些粗人更是惊奇。
原来刺史大人都是这样的吗?真是难以置信!
但是吃完之后,张懿又变脸了:“牙尖嘴利!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大胜三族联军之后,为什么不向我禀告?是觉得已经不需要知会我这个老朽了吗?私自处理三族的俘虏,换取战利品,以权谋私,僭越行事,这是谁给你的胆子?还有,没有我和朝廷的允许,私自扩军,胆大妄为!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砍下你的头颅,你要如何解释?”
张懿久居上位,自有威严,一旦发威,气势摄人。
裴元绍等人吓得冷汗涔涔,这老家伙真是来算账的!
虽然怕,但是众人没有退缩,你若敢对主公不利,我们就先宰了你。
张懿看到裴元绍等人坚定的目光,更是惊奇,这刘翼在部下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看来是有些手段。
刘翼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不向大人禀告,是因为我相信整个并州都是大人的地盘。即使不说,大人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私自处理胡人俘虏,但是我可是遵照祖制。从高祖开始,对待匈奴一是战,二是抚。就算是彻底打败了匈奴,还将肥沃的河套地区赏给南匈奴以作休养生息,以彰我大汉博大胸襟。要说是谁给的胆子,那就是历朝历代的先帝们!”
“至于扩军,我完全是为了大人!”
张懿冷笑:“为了我?”
“自然!”
刘翼面不改色:“滹沱河南的三座城池,广武、繁峙、代县是雁门最后的壁障。一旦被攻破,太原郡直面胡人。若是快马突袭,半日就能杀到晋阳城。到那时,大人还能睡一个安稳觉,吃一顿安稳饭吗?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守护太原之北,守护晋阳,如何不是为了大人?”
借口,全是借口。
张懿岂能不知,但是他没有反驳,因为刘翼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事实上,188年,胡人的一支休屠各胡攻入太原,杀死张懿,就是因为太原郡北方和西方失去了壁障,根本来不及反应。
张懿死后,丁原才登上了并州刺史的高位,并且领兵入洛阳,与董卓相争。
只是这一次,有刘翼在,张懿还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