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诸行无我
槐阴河中游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前太过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天之内死了那么多修士,必然是遇到了难以抵抗的力量。
余香走后,钟紫言来回度步:“前几日还来咱家门里作客,想不到才过了几天竟然遭遇这般灾祸,看来是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凶物!”
很明显,若是司徒家一家搞不定那事,势必要拉强力友盟去帮忙,而陶方隐的战力早在二十多年前已经被诸人熟知,他家不可能不来请求援手。
陶方隐平缓说道:“且等他来求助,届时那无量封诏碑说不定能被我收刮入手!”
赤龙门自然是想要那块无量封诏碑的,但若是与司徒家明抢,定不妥当,没必要为了那东西伤两家和气。
钟紫言和陶方隐商量的是,若能不知不觉得到那块碑,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依照如今的情况,只能放弃,转而去清灵山收复失地,寻回原本就属于赤龙门的碑。
无量封诏碑关乎开辟战争的参与权,可以说是有资格入驻新疆域的唯一凭证之物,一旦在战争中获得巨大功绩,自家碑石便会被雕篆勋字,无量山就会给自家分发领土资源,这是千万年的规矩,从来如此。
钟紫言点头道:若有机会自然是好,若是实在没机会,也无甚关系,咱家现在的情况,三五十年内真没资格去参加开辟战争。”
停住身,钟紫言突然想起一事,“师伯,咱们去看看下面那头畜生考虑的如何,若是还未觉悟,也该你出手整治它了!”
二人离开大殿,很快来到地肺裂谷深处,穿过赤鳞龙壁,赤龙鼎仍在八角高台上缓缓漂浮,里面狂怒涌出一跳蛟龙虚影,咆哮道:“小子,待吾脱困,定教你神形俱灭!”
钟紫言讥笑:“看来前辈你还是没有想通透啊,也罢,那就继续耗着吧。”上前施出清风化煞手段,很快将赤龙鼎内刚积蓄了一点的煞气全部吸出。
那头血蛟狂暴嘶吼,不住诅咒,它这五六年真的是度日如年,作为一个寿命悠长的蛟龙,它不怕修为进步缓慢,就怕止步不前,忍着那人族小辈一次次将鼎内空间的煞气抽尽,真是痛不欲生,它快要疯了。
血蛟自视乃是要化龙的存在,再难受,也不愿意做人奴仆,到此时已经熬了六年零一个月,确确实实有些熬不住了,但它还是不愿意服输,吼着:“吾既是永世不得脱困,也绝不受你驱使。”
钟紫言冷哼一声,“你且嘴硬着,贫道向来说话算话,再过四年,你连那仅有的丝许煞气也别想吸收,届时即使求饶,贫道亦不会心软半分。”
当掌门的说了狠话,如果陶方隐再上去操控赤龙鼎折腾一顿血蛟,怕是会令那家伙愈发狂怒,钟紫言突然冲陶方隐使了个眼色,不打算再让他威逼。
“师伯,我上去处理要事,你留此地好好给他点苦头吃!”
眼看着钟紫言离去,陶方隐笑眯眯捋着银白长胡,一步步走近赤龙鼎。
“老家伙你想干什么?”血蛟惊怒发问。
陶方隐将赤龙鼎摄入手中,笑道:“无他事,多年未见老友,与道友叙叙旧。”
血蛟受称一声道友,感觉这姓陶的这么些年不见倒是和善许多,松了口气,冷语道:“一丘之貉,莫假惺惺,吾不会受你驱使!”
陶方隐笑了笑,“道友这自尊自高的毛病却是没改多少”
良久,鼎内血蛟哀叹一声,也不再装模作样自称吾字,鸣呼道:“姓陶的,我知你不是善类,但你家这小鬼比你毒了百倍,这六年来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抽我修炼资源,真真可恶!”
“是啊,近二十年了,他已是真真正正的赤龙门掌门,以他的资质,很可能三四十年后步入金丹之境。”陶方隐幽幽欣慰。
血蛟听了这话,似有所想,一直沉默很久,最后哼了一声,“金丹又如何,我怎会受一个人类驱使来去。”
陶方隐笑骂道:“你这头长虫,角还没有长出,倒是嫌弃起我等人灵,可知多少兽属想要匍匐听道,都苦求不得,等我家言儿再成长几十年,你对于我门中可就真没用喽!”
血蛟暗骂,“就是欺我受困此器出不去,一个个坏了良心!”
陶方隐随口说道:“那条件也不过分,你为何不允了言儿?”
血蛟嘀咕:“教我听命一个筑基期的小子,还不如老死此地”
陶方隐颔首点头,平静说了声:“嗯,那你便老死此地罢,一派掌门邀你共谋大业,拖拖拉拉六七年,枉你修了一颗混元金丹,实乃冥顽不化,此种心智,还想修得龙身?”
陶方隐故意叹了重重一口气,将赤龙鼎重新放回八角高台,离开时,故意说了句:“却是想起一事,你那颗金丹之中还有谢安师弟的一丝力量,照这么看,说你忘恩负义也不为过,兽类终归是兽类!”
血蛟向来自尊奇高,一直将自己当成和人类一样的地位存在,如今没想到这家破烂山门内一老一少,一个要奴役自己,一个说自己低贱。
它本是血虺修得蛟身,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丝自卑,不然也不会时时将礼数、尊意、吾,这类人属口语挂在嘴边。
“老家伙,你说什么?我烛云怎的忘恩负义了?”血蛟见陶方隐就要消失,忙嘶吼喊叫。
陶方隐心道烛云?倒还给自己取了名字,真是越来越似人了
眼看着陶方隐消失不见,血蛟狂声嘶吼,大骂这家小宗派上下所有人都不是好东西,总有一天会灭门的。
已经上了断水崖的陶方隐走至钟紫言面前,捋须大笑:“我已加强龙壁的封印,它感知能力受限,修为又不得提升,怕是下次就该乖乖就范了!”
对付这种存了太多小心思的蛟龙之属,钟紫言不得不用一些计谋,他与陶方隐刚才那一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的确把血蛟玩的团团转,待到下次,若是时机恰当,钟紫言假作礼贤下士一番,或许就把它拿下了。
严格来说蛟龙之属不算兽类,他们是高于一般兽类的存在,和异种金鹏、鲲类都算远古凶物,这头血蛟虽是由虺渡劫化来,本生实力仍然要比大多金丹期的普通兽属强很多,钟紫言之所以费尽心思要教血蛟认主做他坐骑,就是因为血蛟实力强,不然哪用那么麻烦,直接乱揍一顿就该乖乖臣服了。
“算上他,我门中就有三位金丹期的战力了,虽然谢玄那头灵兽争杀手段几乎没有,但气势也足够吓人,咱家在这槐山地界总算是熬出了希望!”
钟紫言惬意望着云雾幻阵,只因为那头血蛟的心理防线快奔溃了,自己实行了六年的计策即将成功,怎能不高兴。
槐山地界以东,低矮的山峰翻过去以后,广袤平原一望无际,南北纵横之间,不下百万里。
这里是晋地,凡俗晋国子民们占据了这片土地四成之多,晋国并非没有外在威胁,周围的无数小国邦每隔几十年会暴乱一两次,还有在凡人眼里的莽荒山林里有数不清的兽类时不时侵犯村乡,这些外在威胁消耗着晋国上上下下,使他们永远无法长时间安逸。
晋国国祚绵延千余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国运倾塌的事情,即便是最暴乱的政变时期,百姓的死伤人数也远远没达到一个正常匹配的规模。
这并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次次幸运,而是隐匿在他们头顶青天之上的,是东洲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汦水宗,为了培育大量可以修炼的弟子,这种大派,自然不允许所辖凡俗国度巨量消耗人口。
修仙宗门不会过多干预凡俗,但如果发生大型战乱是一定会暗中插手平息的,不过这片土地上的大型战乱基本没有发生过,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人的消耗战。
人类很奇怪,疆域一统以后就会内斗,遭遇强烈危机以后,又会对内聚拢团结,即便是修真界也是这种状况,但与凡人不同的是,修真者毕竟知道此间世界到底有多大,一些利益争斗不是逼不得已,倒没必要拼死拼活。
凡人不同,寿命有限,大多人见识短浅,功名富贵割舍不掉,矛盾要多得多,所以战争也会多,只要不是超大规模战争,汦水宗乐得他们互相打,因为小消耗可以使得国力一直在平缓上升或者平衡状态,不容易爆发覆灭国朝、山河破碎的局面。
汦水宗的山门在晋地东南方向,靠近涡流海,那是一片小海,它的尽头便是乱魂海,汦水宗在涡流海的最外围结设巨型灵力阵法,且有一位元婴长时间坐镇据守,防止乱魂海里的强大邪魔随意侵扰。
大多底层修士听说涡流海底可以直通龙渊海域,不过千百年来汦水宗不曾对外公布过这种事,他们一宗虽然弟子众多,但不多与外界交集,偶尔外派出来的弟子也都自视甚高,不屑与散修搭话。
此时乃是开春泛舟之际,往年都有弟子在涡流海岸泛舟游玩,今年却很少见到人影,原因无他,五阶灵地盘龙山阵法外,一名外来元婴把出口围堵了。
这黑衣人凌空负立,看着似是中年人模样,眉目凝聚像是鹰雕,嘴唇如刀削一般立体抿起,黑发束直,发冠上有青黑色小鬼牙。
等了良久,他见盘龙山内闪出一道元婴气息,嘴角冷笑,默默对视。
盘龙山出来的那元婴修士乃是位女修,模样二八年华,皱眉问道:“哪里来的,敢堵我汦水宗山门?”
“八荒六域,诸行无我。陈勰!”黑衣人平静说了一声。
“陈勰?没听说过,你有何事?”那女修思索回忆,的确是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
陈勰寒声道:“没听说过便叫你家宗主出来见我,干涉我度朔山的事,若不给个交代,管教你汦水宗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