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黑的河水中透着诡秘阴气,我本是要下令布置焚阳阵法,却不想前一刻平静幽暗的河水顷刻爆扑出数千头恶鬼,这些恶鬼非是实体显化,而是由一团团污泥血渍凝聚,每一头身上都黏合着黑色阴水,个个爆发着练气巅峰的气息,顿时冲乱了阵脚。
唉,想我入金丹也有近二十年,头一次遭遇这般境况,区区练气恶鬼竟然老早之前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后续出手本以为能镇压的住,没想到一颗黑色莲藕枯台浮出,那苏正面白如尸,只用了一掌便教我重重受创,若非遁逃及时,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那滚滚阴水中了”
司徒业哀叹连连,满是自责后怕,自责的是跟随自己扫荡的那些族人和散修们活下来的不足两成,后怕的是,但凡自己逗留一二时刻,怕早被苏正取了性命。
陶方隐捋须思索,“他难道不认得你?”
司徒业摇头苦笑,“那人早已失去生气,双眼之中尽是淡漠,好似这天地他都不放在眼里,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般,你说他哪还会认得我?”
钟紫言猜测道:“他是不是被鬼物附体了?”
“这却看不出来,但你们看看我这双臂膀。”司徒业将枯灰手臂露出,钟紫言和陶方隐能明显感觉到这条手臂上残留着道家封喻清神咒印。
陶方隐似是不太确定:“或许他曾经有过强烈抵抗,为自己施展这清神咒印,正是怕邪物坏他道基,可照你所经历的来看,其人若非自己转为鬼修,便一定是邪物占据了躯壳,若是后一种,那可就麻烦大了!”
司徒业惊道:“道兄以为如何?”
陶方隐拿出一卷黑皮古经,“此卷鬼录乃是我得自须弥山中,内里记载了此界七十二种强大寄生类阴物,你且看看第七十一页末!”
司徒业赶忙接过黑皮古经,囫囵将陶方隐所说的那一铅页看过,震撼道:“三尸虫中的青姑虫?”
道家修真法门有一条斩三尸的通天大道,在没有如今诸般练气法门的远古时期,基本上大部分修仙者都是通过那条路证道的,那条路虽是直通大道,但弊端极重,不说修炼下去九死一生,即便证得大道,一个个都成了没有本我的趋同灵修,最后等待他们的只能被无量寰宇融合消化。
“此乃传说中的至阴至邪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钟紫言惊问。
阴鬼邪物分寄生、虚魂、实魂和尸启四类,其中最强大的虽然是尸启类阴物,但能给世间造成滔天灾厄的非寄生类阴物莫属,这之中又属三尸虫、六道鬼两大类阴邪最为可怕。
三尸虫分青姑虫、白姑虫、血姑虫,青姑害魂、白姑噬躯、血姑熬精,哪一种都不是同阶修士能抵抗的了的。
“这种情况只是一种推测,之所以有这种推测,乃是因为阴邪之中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占了人躯还施放道家术法不受反噬,且它攻击之中明显带着清神咒印,一般阴物躲避还来不及,怎会将手段转成自家本事?”
陶方隐详细的给殿内几人分析情况。
司徒业的手掌轻拍下桌角,“十有八九就这东西了,照此看来别说是一个我,三个金丹也不一定能收拾得了那邪物,这该如何是好?道兄可有应对之法教我?”
司徒业实在是怕了,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屈服不行,完全打不过此时已经被青姑虫占据躯壳神魂的苏正。
陶方隐皱眉沉吟,“此事已非你我所能左右,那苏正一掌将你击成重伤,我若与其对斗,怕也撑不过十息时间,为今之计,将赵良才和吴夲都邀来一起商议才稳妥一些!”
司徒业知道插手这件事的人越多,自己付出的代价越大,可若是不听陶方隐的,那苏正谁能打得过,他此时只能呜呼坐下,朝着司徒十七挥了手,“你去将吴夲请来,赵良才早先我已通知他了,危难时刻,我们这几位可得团结一些。”
有那青姑虫作祟,便能理解槐山十几年来阴鬼越来越多的根本原因,寄生类阴物成年后之所以令人头疼,就是因为它就像是虫族母虫一般,只要活着就能一直源源不绝的创造出鬼种,无限制的寄生去各类生灵躯体内,吸干净一具转化一具,接着再传播寄体。
钟紫言心里明白,那条占据苏正躯体的青姑虫一定是要除掉的,若是除不掉,槐山永远不会安宁,且有化为鬼蜮的可能。
到了第二日清晨,赵胖子摸着那富态肚皮笑呵呵的赶来了,一顿寒暄后,司徒业将一切情形告诉了他,赵胖子也吃惊异常,别看他平日嘻哈傻笑,真到了该聪明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马虎,“此事真是可怕,没想到槐山一直潜伏着这么一头邪物,怪不得”
赵胖子的猜测和钟紫言差不太多,只听他道:“事不宜迟,我等先去看看?”
陶方隐也深以为该这样做,“走!”
虽然很大概率的确是青姑虫在作祟,但为了确认,司徒业带着几人一路飞至东岸河滩三里外的天空,道:
“就是此地!”
下方阴水一片漆黑,别说钟紫言,就是陶方隐也察觉不到内里任何气息,可随着司徒业扔下去一截言明石,闪亮光芒只持续了半息时间就被一张污泥鬼爪盖入槐阴河水之中。
“果真是悄无声息,没有一丝气息,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赵胖子愁眉不解。
这三人中要算岁数的话,如今应该是陶方隐最老,他负手立着,双目明灭之间,忽然道:“这是浊泥鬼,每一头浊泥鬼体内都有一条青姑虫茧,平常时候自立根生,遇到危机或者那邪物要驱使这浊泥鬼时,虫茧会与青姑虫产生某种联系,从而得以被直接控制。”
细思之下,哪能教人不恐惧,短短不到二十年,这青姑虫竟然蜕变了数千个虫茧,发展之迅极其罕见。
司徒业感概道:“若是当年王弼尚在,断不会给这等东西诞生的机会,那黄天荡魔镇邪大阵能监测阵内所有不寻常的阴物,区区一个青姑虫,哪会容它羽翼丰满至今。”
钟紫言也没见识过那传说中的青姑虫到底多厉害,但他自不会以为司徒业在胡说,“可惜千古多少风流英雄,都败在无法掌控的命途洪流之中”
他们不敢随意招惹隐藏在阴水里的苏正,一行人这时只是来看看情况,知晓局面的确不太好控制,便只能再返回断水崖商议对策。
三日以后吴夲来了,四个金丹商议来去,决定用封阴锁魂大阵覆盖那片河面,先教那数千头浊泥鬼不能动弹,再合围已经被邪物占据躯体的苏正。
由于这一次所耗人力太过庞大,足足需要三千之数,司徒业一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人,只得教赵良才想办法聚拢一些,这一耗时,便是一个月。
金丹们在断水崖商议各种对策,钟紫言这当掌门的也不得空闲,他与司徒十七奔走各地招揽散修,虽然费尽心力,但一个月下来才招了三百修士,加上赵良才聚拢的七百,司徒家原本的八百,还差一千多人没有着落。
朗朗天际,清风拂面,巨鲸的背上,钟紫言和司徒十七对视苦笑,“都不是傻子,此时已然不能再强逼他们,知道你家家主败给了鬼物,必死的局面谁会去”
司徒十七无奈叹道:“是啊,这可真是愁恼,灵石给再多没命拿,谁会参加,你说该如何是好?”
钟紫言摇头不知,良久,说了一声,“没有元婴老祖真无力,咱们这些门派和家族苦苦斗着阴邪,十年下来才安定大部分地方,却在这最后关头遇到了几乎跨不过去的坎儿”
谁不渴望自家背后有元婴修士当靠山,可槐山没有五阶灵地,吸引不来元婴,如今遇到了超出普通金丹的灾厄,若没外人帮忙,真难熬。
钟紫言突发奇想,“若不然去汦水宗求些援手?”
司徒十七道:“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些念头吧,那可是名门大派,光元婴修士便有三位之多,哪里能看的上咱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钟紫言想说自家赤龙门也是有历史的,可发展到今天这个模样,真不好意思显摆什么。
二人灰头丧气返回断水崖,刚入了大阵踏上迎客台,突然见一个身穿碧水袍的少年与谢玄打闹着跑来,钟紫言板着脸道:
“谢玄,你在作甚?”
谢玄哪里想到出去了大半个月的掌门会在今日归来,见钟紫言似乎心情不太好,这明显又要挨骂,他可不傻,远远朝钟紫言抱拳:“见过掌门,见过司徒前辈,弟子正要带着沈小哥去落魄峰游玩,先不打扰您们”
说着就冲沈宴使眼色,沈宴在赤龙门呆了一个多月,也知道谢玄最怕的就是他家掌门,只得附和道:“是啊,钟掌门,我听闻落魄峰”
他话还未说完,身侧突然出现一道黑衣身影,沈宴转而喜色对这个新身影说道:“哎呀,你终于找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管我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谢玄,我交的好朋友”
钟紫言和司徒十七心头大惊,此时他们明显感受不到陌生黑衣人的气息,且令二人瞪目的是,这人是怎么进入护山大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