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盖天际,幽暗夜色中,一条血红蛟影极速穿破云霄。
钟紫言站在血蛟烛云的头上俯瞰下方山涧,仅仅过了十二个时辰,聚阴池周边已然凝结寒冰,要知道现在乃是仲夏时分,能使霜露结冰,可见阴气之重已到了骇人的地步。
事关玄机道人,这处聚阴池的东西必然不能教牛魔谷和荆棘谷的修士先得了去。
在乌云层下停了良久,后方姜玉洲驾驭一道金光飞剑疾驰而来,手中提着软弱无力的范无鸠冲钟紫言示意可以开始了。
钟紫言离开烛云头顶,自家小鲸化作五丈大小任自己踩上它的背。
钟紫言冲烛云施了一礼,“有劳前辈了!”
烛云蛟睛瞥了钟紫言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蛟尾一甩,径直冲下山涧。
两个时辰前钟紫言下地肺裂谷请这条血蛟办事,说清一应步骤以后,它不情不愿的钻出地肺裂谷听凭调用。
钟紫言此刻负手站在碧游鲸背部,心想,这第一次调用做事,还算顺遂,以后却不能何事都用它,不然教它生出自己很重要的错觉,以后可就请不动这位大爷了。
之前钟紫言训问范无鸠,得知早先南下的时候,范无鸠只被安排捕走那只鸟,至于夜刃豹怎么处理,北面那两位谷主本来给了他珀灵毒阵,此毒阵乃是一次性触发的阴毒阵法,没想到后来意外被英招兽中了招,相当于给那头夜刃豹抗了雷,如今便只能费周折打败那头夜刃豹了。
让血蛟去斗那头幽泉夜刃豹是目前最恰当的安排,单凭钟紫言和姜玉洲,不说会惊动四周伥鬼,只说单打那头幽泉夜刃豹也不一定能斗得过。
翡翠鹦鹉既是幽泉夜刃豹的互惠共生雀鸟,哪会轻易教别人夺走,二者修炼相辅相成,但有一物死去,另一位再想进步可就难于登天了。
山涧内的阴池中不多时便响起蛟吟豹啸的动静,血蛟乃是金丹凶兽,制服一条筑基期的豹子自是绰绰有余。
被姜玉洲如三岁小儿一般提在手中的范无鸠蹬目看着下方景象,自从见到那条蛟龙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完全回魂,不敢相信赤龙门还有这样一头凶悍的金丹蛟龙。
钟紫言自然注意到了范无鸠的神亲,笑着说了声:“范道友似乎有心事?”
范无鸠愣了一瞬,赶忙讪笑摇头,“没有,哪有什么心事,贵派果真是卧虎藏龙,单金丹期的前辈便有三人,在下佩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可否将在下放下来,总是这么提着,姜道友也累不是?”
范无鸠尴尬合手求了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存在什么尊不尊严,保命之余只要能舒服一点,说什么好话都没问题。
钟紫言一听范无鸠所言,温尔笑了笑,“好说。”
姜玉洲一脱手,范无鸠便落在了飞剑上,他连忙感谢姜玉洲给他体面,而后很快站起了身子。
趁着血蛟在聚阴池里收拾幽泉夜刃豹的时间,钟紫言与范无鸠简单聊了两句:“范道友认为自己如何才能得全性命返回牯毛岭?”
范无鸠心里大骂钟紫言奸诈可恶,明明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非得教自己说个一二三。
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不能怎么说,范无鸠拱手讪笑,“只要贵派饶我性命,教我干什么都行!”
钟紫言看了姜玉洲一眼,姜玉洲接话说道:“暂时无需你做什么阴损之事,只需替我们盯好那两个散乱势力,有任何秘事都得暗传出来,不然,哼哼!”
范无鸠毕竟活了百多年,这种事他是一开始便猜到了,眼下也没什么资格拒绝,只能苦笑点了点头:“在下遵命。”
钟紫言补充道:“这种事不需做一辈子,你只需做十五年就好,你与贫道可签订灵魂契约,此番回了断水崖种下生死符便可离去。”
范无鸠无奈点了点头,又问道:“倘我得不到翡翠鹦鹉便回去,难免被别人笑话看轻,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派人来取鹦鹉,届时发现此地幽泉夜刃豹已死,那”
“谁说我们会教你空手而归?”钟紫言反问一句。
范无鸠迷惑,“贵派不是也对那处金丹秘地感兴趣?”
“哈哈哈贫道感兴趣的是玄机道人本人的传闻和平生经历。”钟紫言说罢,见血蛟已然左爪抓着幽泉夜刃豹、右爪抓着翡翠鹦鹉朝天际飞来。
“得手了!”钟紫言喜色观摩,血蛟飞至近处,先将鹦鹉小心翼翼递给钟紫言。
钟紫言接过鹦鹉,见它不足半尺大,一侧翅膀染了血迹,却是受了伤。
“你也不小心一些。”钟紫言埋怨了一句,血蛟鼻息喷出,将那头被血煞灵丝缚束的巨大夜刃豹丢在鲸背上,头也不会直接飞去游玩了。
蛟性乖戾,不服管束是正常的,何况其金丹修为,在其他人眼里是有些地位的,钟紫言也不多和它计较,认真看着手中的翡翠鹦鹉。
唧唧
这只鹦鹉头冠有一丝红毛,鸣声异常悦耳,但似乎不能吐人言,躯壳散出的灵力修为连练气中期都不到,按照寿命来算,应该诞生超不过二十年。
姜玉洲问询道:“掌门,有何出奇?”
钟紫言摇头沉吟,“一时察觉不出,此物虽有些修为,但难定灵慧,比那头幽泉夜刃豹要差太远,不知为何就成了开启阵法的关键之物。”
范无鸠也凑头来看,很快又灰丧垂头,“那第三层阵法我是参与破解过的,当时两位谷主召集十五位筑基修士、上百练气破阵,前两层便折了七十余人,好不容易露出第三层阵壁,却怎也破不开,最后在压阵石柱上看到此地聚阴池的翡翠鹦鹉可破阵,这才安排我偷偷南下寻捕。”
“也是怪事,那玄机道人竟然特意提醒后人去挖他安寝之地,不会是什么陷阱吧?”姜玉洲随意开口。
范无鸠应声道:“两位谷主也有这般猜测,可阵法就剩最后一层,不打开看看如何甘心,万一是那位金丹前辈的衣钵传承呢?一切都说不好,故而总得破阵的。”
钟紫言叹了口气,“现下既然发觉不了蹊跷,先回门里研究,若是三天内看不出奇怪之地,便直接交给范道友带回去罢。”
几人向断水崖回返,范无鸠起初是站着的,慢慢的,他逐渐盘坐在飞剑上,钟紫言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在忧郁愁恼接下来的生死符入体。
生死符乃是一种很轻易便能取人性命的咒术,这个轻易的前提是要让受术者心甘情愿接受施种咒印。
若是有选择,范无鸠不论如何都不愿意被人在体内种下生死符,小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哪里会好受,可是不这样,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接受生死符控制,只能现在就去死。
既然都涉及生死,那只能选择那个还有些希望能自由活命的路,于是接受生死符便成了定局。
回到门里,钟紫言将幽泉夜刃豹关禁在断水崖下的禁室内,那里曾经关押过英招兽,这次关押夜刃豹,算是把凶兽特定关押牢笼这个称号坐实落定了。
与姜玉洲研究了一夜翡翠鹦鹉,一直到清晨,都没有发现什么名堂,那鹦鹉起初一直睁着眼珠子,最后被折腾的实在累的不行,两条小爪子一登直接躺倒呼呼大睡。
“诶,你且先去处理范无鸠的事,这只小东西我再看看。”钟紫言揉着眉骨和前额两侧,这一夜他精神损耗极重,此刻有些吃不消。
姜玉洲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一向不擅于专研这种物事,听了钟紫言的吩咐,如释重负,转身快步离开赤龙殿。
轻盈脚步声传入殿内,钟紫言抬头一看,见孟蛙穿着碧罗霓裳恰好踏进殿门,她端着一杯灵茶缓缓走来,面容柔荑娇美,那双水灵眼珠明辉转动,好生钟灵。
“好漂亮的雀儿”孟蛙将灵茶端给钟紫言,无意间看到桌子上躺睡的鹦鹉,欣喜温言。
钟紫言将灵茶饮净,皱眉平静说道:“此物名唤翡翠鹦鹉,是昨日得到的,涉及一处阵法开启的秘密,我研究了一夜,也无法教其吐露半句人言,着实奇怪。”
孟蛙捂嘴笑了,“掌门你怎和一只雀儿犟上了?”
钟紫言苦笑道:“我倒是不想理它,可它与玄机道人有很深的关联,不弄明白,黑煞秘境中的那口银棺与拂尘之谜如何解开,诶难呐!”
孟蛙初见这只鹦鹉便喜欢上了,此时小心翼翼将小家伙捧在手里,感受着它小心脏散发的温热力量,双眼眯成了月牙。
“钟大哥,可否将它送我?”
钟紫言歉疚道:“别的物事还好说,这小东西可不能。”
孟蛙略显失落,忽而像是有了感应,福至心灵,闭目直接以纤手传输温和水灵力,那翡翠鹦鹉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竟然缓慢睁开了眼睛,自然的开口吐了一句人言:
“好舒服”
这声音伴着鸟类独有的传输声道发出,好似三岁女童儿稚嫩尖利开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