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族长的话,朱九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但心底却充满感动。
让朱九感到无奈的是,自己的储物袋不知散落何处,早失去了感应,而且他从虎子那里得知,自己被发现时是赤条条的,连衣服都没穿。
不然,袋中的丹药定然可助他疗伤,如今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慢慢恢复。
左右没有更好的办法,朱九心里反而踏实起来,安心享受着海滨的静谧时光。
木屋面朝大海,可以看到不远处海面上洁白的浪花,每当火红的朝阳升起时,波光粼粼的金色海面总让朱九感叹这世间的美好。
每当他看到阿侬、阿娇还有其他渔女在海滩上嬉戏唱歌时,总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美好竟然都是真实的。
他不禁想到,原来凡间之美,其实也可以如此醉人,虽然没有修行世界的富丽和奢靡,但这凡间的水墨,更能寄托幽远的情怀。
朱九在虎子和阿侬的精心照料下,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饱满和充盈,而自身的伤势在体内两股强大的修复力量的作用下,很快得到改善,不到一月,朱九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朱九的恢复速度,让族长感到极为不可思议,只是不知何时,他看向朱九的目光中竟隐含着淡淡的忧虑,朱九对此并不以为意,毕竟,自己修士的身份,还是不说为妙。
目前,唯一让朱九有些困惑和担忧的是,自己魂海中两股力量的对抗,似乎已经蔓延到对身体的控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此时,朱九的魂海中,招摇甲盾不仅散发出蔚的亮光,而且透出丝丝电光,连接着朱九魂海上半部分的四壁和天顶。
一股股酥麻感以招摇甲盾为源头,不断由魂海冲向自己身体的经脉和发肤。
而魂海中三头六臂的魔怪,依然如石雕一般盘坐千瓣莲花之上,纹丝不动,仿佛死物一般,但四周翻滚的黑色浓雾和魂海下涌动的黑色浪涛表明,这魔怪正在酝酿着什么。
黑雾和黑色的浪涛占据了朱九魂海的下半部分,散发出浓郁的魂力波动,这股魂力迥异于朱九体内原有的魂力,在朱九的感受中,这魂力就像浓缩了的魂力精华,精纯而冷酷。
一股股冰寒之意,以这魔怪为中心,透过朱九的魂海,与他体内的蛇鳞骨,筋肉中的水火之力,皮肤之下的蛇鳞甲遥相呼应,不时泛出阵阵寒意,这寒并不是真正的寒冷,而是一种发自灵魂的冷漠。
不知怎的,朱九竟然对这股无视一切的冷漠渐渐产生一种病态的痴迷,陷入其中而不自知,往往恍然惊醒时,已是一身冷汗加身。
虎子和阿侬见到朱九不时被冰冷的汗液沾湿衣襟,以为朱九的身子依然虚弱,总劝他卧床休养,不让他走动和干活,朱九熬不过兄妹俩的执着,不得不缴械投降,静卧床上。
如此,朱九倒是得以享受此生从未有过的闲暇惬意,看着远处海面的渔船和海边劳作的身影,朱九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朱九曾不止一次地尝试催动体内的魂力和灵力,试图以修炼助力自身的恢复,可不论是魂力还是灵力,只要动用其中一种,都会立刻引来另一种力量的压制,朱九想尽办法,试图平衡这两种力量使之互不干扰,可结果总是徒劳无功,搞得自己气血翻腾,直欲作呕,最后,只得作罢,安心静养。
静谧安详的时光总是如光掠影,匆匆而过,不知不觉,朱九来到小张村已经三月有余,修为虽然没有恢复,但身体已经恢复如常,除了无法动用魂力和灵力,朱九已经和一个健壮男子一般无异。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让朱九感觉有些感动和尴尬,另一件却让他感到有些蹊跷和不解。
一月前,朱九自觉身体已无大碍,便想告辞离开,以期尽快返回祭魂宗或找到祭魂宗主力所在。
没想到,却被虎子和阿侬极力挽留,最后,虎子期期艾艾地说出了原因,原来,经过朝夕相处,不仅虎子对朱九喜爱有加,阿侬竟也渐渐对朱九暗生情愫,生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想来也是,朱九本就生的眉清目秀,经过几年修炼,气质早已大异常人,不但肌肤莹白如玉,骨骼经过改造愈发挺拔清奇,阿侬正值二年华,待嫁妙龄,此时遇到朱九,难免春心萌动。
何况渔家女子本就淳朴直率,有了想法,自然向自家哥哥吐露心声,这才有了极力挽留之事。
听了其中缘由,朱九立刻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也表达了自己必须离开的立场,阿侬在偷偷哭了一场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笑靥,朱九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终究是无法实现的露水情缘。
倒不是因为朱九有多么清高,而是因为朱九此时的所思所想,所牵所挂,已经不是这渔村中的兄妹所能理解。
阎魔宗的大举进犯,东洲的朝不保夕,神秘的天星神将,自己承载的开启神藏的使命,这些沉甸甸的东西,让他无心旁顾。
此时的朱九,已经不是齐国军队里的新兵,也不是埋骨地的尸蝗,更不是村子里的毛头小子,随着他的快速成长,作为傲天的弟子的他,作为祭魂宗核心弟子的他,他的人生质地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这些,他自己或许从未发觉,但这些实实在在的变化,正在改变着他的生命轨迹,引领他走向遥远的未知。
朱九最终答应虎子多留些日子的原因,是另有其事,他发现,从他来到小张村一个半月后,自己所喝的汤药中竟莫名多出乌头和曼陀罗两味毒草的成分,这让朱九心生警惕。
只因这些普通的毒草对他没有丝毫效用,朱九便没有点破,依然照常服用。
后来,经过他的暗中观察,一个年轻的男子进入了他的视线,正是族长之子,常来送草药给阿侬的张青。
其实,在来到小张村十几天后,朱九曾向族长说明,自己粗通医理,也了解自己的伤势,可以不必再服汤药。
可能是因为朱九总是莫名冒出许多冷汗,在阿侬兄妹和族长的坚持下,还是每日给他熬制汤药,朱九也只能欣然服用,毕竟也没有什么坏处。
根据朱九的猜测,毒草定然与张青有着莫大的关系,其中缘由不说自明,朱九本想一走了之,这矛盾自然化解。
可朱九没有想到,在自己决意离开时,虎子竟向自己转达了阿侬的情意,想到草药中的毒草,朱九不禁为单纯直率的兄妹俩担心起来,一则是因为阿侬和虎子是发现和照料自己的救命恩人,二则是因为阿侬对自己这份无法承受的情意和这情意可能给她带来的危险。
能对自己使用毒草,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想来绝非善类,不论族长是否参与其中,虎子和阿侬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某种算计之中,这是朱九无法容忍的。
近些日子,药汤中毒草分量的骤然增加,和夜晚不时出没在木屋附近的影子,让朱九意识到,暗夜里的罪恶已经蠢蠢欲动,他的心渐渐变得冰冷,身上泌出的冷汗也愈发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