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摔碎了玉盏,清脆的响声让场间凝固的空气变得重新流动起来,但是那种冷冽的肃杀气息却依然无时无刻不弥漫于月轮寺中。
刚才后院方向那传来的剧烈响声让人有些心神不宁,尽管法戒已经与众人说起稍安勿躁了,但是依然有一些人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气息。
与此同时,看起来如同不在场间的库格罗素看起来是那样的不怒自威。
不少佛陀面色仓皇的匆匆向后院的方向赶去,会场现场的佛陀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法戒一人。
法戒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再开口,但是他面色凝重的样子是骗不了大家的。
“师傅,后院突然有一群蒙面悍匪,战斗凶狠,已经有不少师兄弟遭了无妄之灾……现在龙海师叔正在率领武僧与他们对抗,但是他们人数太多,更重要他们配合相当默契,就算是师兄们已经用上了战阵也依然无法从正面抵挡他们的攻击……师傅,您快下决断吧,龙海师叔他们撑不了太久了。”
一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和尚先前慌张的赶来,不慎竟是碰到了座位靠前的焉耆国王子的案台,酒肉菜肴洒了一地。
他赶忙给王子赔罪,却在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要震怒的时候,立刻跑向了法戒大师的方向。
身后传来的是焉耆国王子咆哮的声音,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让人心中十分烦躁。
但是这都没有让法戒有任何的动摇,至少他在吩咐年轻和尚带着场间的佛陀前去救场的时候,还显得镇定自若。
咚又是一声巨响,终于有人惊叫出声,因为他们突然看到月轮寺后院的方向突然泛起一阵烟尘,不,那不是烟尘,更像是狼烟一类的东西,浓烈的黑烟即便在这样有风的天气,也笔直的冲天而去。
法戒面色凝重,他虽然是寺里的主持,但是这么多年来浸淫政治,不止一次的了解过这些人的把戏,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的确,天空中有两发火箭,这也一定是这群人相互联络的方式,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如今月轮寺正在陷入一个很不好的处境被围剿。
他在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迅速的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焉耆国王子虽然震怒,但是也立刻发现了场间气氛的不同,正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转头也看到了后院的浓烟,正在惊诧之间,就与法戒四目相对。
“大师,难道您不想要为我们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吗”王子面前翻倒的酒案还倒在地上,酒酿在地上肆意流淌,但是没有人再在乎这些。
所有人都顺着王子所指,看向了场间最核心的那个人,说实在的,王子的确有种能够引领人心的力量,只不过现在也搞不清楚情况的法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充耳不闻,坐在法坛之上闭目养神。
人们质疑的声音不断传来,后院渐渐传来一些不好的声音让人有了不少的猜测。
他其实扫了一眼只是注意到两处问题。
第一就是门口,寺院的构造很简单,前后三院,前庭一般是供平时人们参观用,正鹜殿听起来气派,其实只是供香客们参观用的,没有实际的功能。
如今法会举办的地点是中院的雄安宝殿之前,这里才是月轮寺的核心,两边也有不少其他的大殿或者厢房,正中间的法坛是临时搭建的,但也相当的精致。
后院则是平日里僧人们修习以及做一些杂务的地方,后院很大,大概能够比得上前庭和中院合起来三四个那么大,毕竟后院还有一片禁区,也就是相当于佛林一样的地方,专供僧人的灵位遗骨。
后院那么大,甚至自成了一片小天地,与前面的景观完全不同,很少有人有资格出入后院的所有区域,所以人们只能是听说月轮寺后院有大秘密,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
看起来如今后院出事,人们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月轮寺等我秘密。
法戒却从中院的法坛之上,视野投到了院外。
守门的僧人已经不在了,他的气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准确来说,外面那条街上都感觉不到平日里的那种生气。
自从月轮寺禁止常人参观之后,一些忠实的香客也会每日来到寺前跪拜,祈求平安。
现在这些热闹都消失了。
其次,另一个不寻常,就是马贼王的表现。
马贼王带着一个叫做懒图儿的手下一同前来,看起来应该是场间竞争势力中,最弱小的那一方,而他们如今泰然自若的样子,实在是无法不让人去怀疑他们的身份。
法戒只听说过马贼王年轻,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马贼王真人,这在当时傒斤罗布前来作保的时候他打消了疑惑,只以为是自己多虑,如今想来,若是傒斤罗布心有怨恨,也不是没有可能和外敌串通,只能说这些都是他的疏忽。
后院的喊杀声,法戒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并没有慌张,因为他作为住持,自然是有自己的后手的,不到关键的时候他自然是不可以自乱阵脚。
但是对于现在的处境,他有些想要知道对方的想法。
其实真相也已经很清楚了,法戒自认为有这样的观察力,其他在场的人都是普通人,这就不用多说了。
所以在普通人们的疑惑中,法戒突兀的站起,然后向着某个方向行了一礼,双手合十,虔诚的问道:“不知马贼王今日究竟想要如何收场?无缘无故的开战,可否为老僧解惑?”
点名道姓的直指库格罗素,不过库格罗素和懒图儿也并没有惊慌,相反,他们才是场间最为冷静的人,因为他们所拥有的实力的确可以傲视所有的人。
而且……他们也并没有打算掩饰,因为没有演戏的必要了,所以法戒才有机会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不寻常来,摆明了是想要让法戒自己问。
库格罗素微笑着看着对面的老和尚,说法戒老,其实他也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更因为平时酒肉伺候着,整个人红光满面,远远没有到老僧佝偻的那种程度,只不过他现在的气势还真的没有库格罗素这边要充足。
不知是视敌以弱还是什么……
库格罗素的眼神望去,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这么些年来,月轮国逐渐走向衰亡的祸首之一,或许真的有人民的原因,但是这个实际的月轮国权臣,的确也造了不少的孽,那对于寻常小商人赶尽杀绝一般的杀鸡取卵作为,实在是出动了整个国家的根基,为了压制暴乱,镇压佛子逝去所迅速流逝的民心,法戒用一个又一个的漏洞去填补原先的问题,拆了东墙补西墙,真正为这样行为买单的还会是他。
说不出仇恨,库格罗素与这个僧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他讨厌一切为了利益就要牺牲百姓的统治者。
“大师,今日是您选取佛子的日子,不如这佛子之位就让给我怎么样?”库格罗素笑着说道,这是他真实的想法,既然玛吉纳和铁木儿那两面已经彻底解决了军队问题,他便只需要管好月轮寺这里的事情,如果他动作能够再快一些,说不定还能够跟铁木儿和玛吉纳坐地起价,至少易守难攻,的确是月轮寺选址的优点,这里只有一处密道,不管用水攻还是火攻,都会让密道走无可走,退无可退,也就不存在被人再抄后路的危险,先前清点过的人数,懒图儿报上来的阿帕奇战士足足有一千八百人,这些阿帕奇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今依靠着月轮寺他们也丝毫没有慌张的理由。
“哦,这么说,堂堂马贼王真的就是想要一个佛子之位吗?难道您没有想要获得一些更加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比如王位……”说这句话的时候,法戒的眼神已经从微眯的状态变成了怒目圆睁的样子,佛家总是这样,一位自己的金刚怒目真的能够将一个身体机能健全的人给活活盯死,说白了也就是天竺那些经文中夸张的写法罢了……
真的有这个实力,他其实也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修行者的一种了,库格罗素听说过大汉四大修行圣地一说,那南面的普陀寺似乎就将佛法与修行结合的很好,不知道他们这些月轮寺的和尚到底是怎么想的。
法戒的大眼睛紧盯着库格罗素却被库格罗素相当随意的敷衍过去。
“这些事情就不劳烦大师来操心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台面上了,相信您也明白,依我看就月轮寺中这些武僧的数量,想要抵抗千军万马,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了吧?”库格罗素不太适合做威胁,但是他也懂得谈话的技巧,至少给对方施压,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马贼王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何不直接冲进来将诸位一并绞杀了,还与我在这里耗着些功夫作甚?若是后院的事情的话,可能有些事情会超乎马贼王殿下的预想了呢。”法戒也露出相当灿烂的笑容,他笑起来是相当和蔼的,毕竟作为寺中住持,保持寺中僧人的形象,他便是牌面,即便这笑容是假到不能再假了,也给库格罗素一个危险的信号。
从阿帕奇战士突入月轮寺的后院开始,到现在库格罗素与法戒当面对峙,至少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为了保证成功的效率,库格罗素让懒图儿当时多分一些人马前往后方击破月轮寺的守备力量,却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月轮寺的僧人竟然能够这么顽强……
想着,库格罗素便皱着眉头看去,然后他就发现了一幕自己不是很想看到的景象……
他依稀记得霍牧走之前与自己说过在月轮寺地下发现了那种古怪的气息,像是一个强悍的修行者,却又没有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气息,反倒是危险的感觉没有半点的减少。
这……这里,何时有一座平地拔起的高山了?
震惊中,库格罗素看到了法戒鬼魅的笑容,似乎是大计得逞,又像是疯癫痴狂……
在场的所有人刚才都被法戒大师与柳折枝的一番对话给镇住了,他们依稀从话中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就连平时骂骂咧咧的焉耆国王子在感觉到后院传来的不详的血腥味道之后,都识相的闭起了嘴。
他的小动作,自认是没有人看到,有一个黑影从大家视野的死角中,悄然行动,随后轻盈的翻出了墙壁,王子现在就后悔没有直接蛮横的将落日军大半带到城中来,不过现在也不迟。
他的手下的确是翻墙的好手,带着自己的兵牌,只要那名手下能够平安的到达城门,驻扎在那里的数千名落日军就会迅速来到王子的身边,击溃已经隐隐约约将他们包围的敌人。
到现在,王子还认为自己是遭到了无妄之灾,毕竟从双方的对话中,他们似乎一直在暗指着什么,虽说是对立,但是有些事情,他们在场的其他人却并不清楚。
只不过王子搬救兵的计划很快就落空了,从半空中突然飞进中院一个黑影,黑影迅速的落地,在地上快速的翻滚着,随后便慢慢停了下来。
地上的红色液体已经将这一切都透露的明明白白,一个面色慌张的人头正在法坛的第二级阶梯上静静地躺着,脖子上的裂口整齐无比,似乎这个人头的生气还未散尽,一汩汩的鲜血还从他的脖颈断裂处涌出。
王子看的这一幕,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浑身猛地一颤,随后便将头迈了下去,谁也看不见他的脸色。
库格罗素倒是轻松无比,他环视一周,指着刚刚飞来的不速之客,笑着说道:“忘了与诸位说明,诸位如今已经被我的人马彻底包围了,所以也不要祈求什么搬救兵了,若是有下此,我希望有人能够一起陪这个人死去,免得他在黄泉路上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