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光跟着郑顺礼学枪,学了一段时间后,他的打法越来越刁钻了。
在求志塾内和同门较技时,经验浅的人遇上武光往往一触即溃,现在只有老手能和他过招了。
自此以后,那些崇拜武光的新人们,对他更为信服了。
原来武师兄不光读书好,武功也快赶上三位师兄了。
此生能识武师兄,不复他求矣!
说得好!
唉,我就希望武师兄他日飞黄腾达以后,还能记得我。。。
一日,武光正在书房当值,忽然有一个同窗大步闯了进来。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室友张子敬。
子敬,怎么看你那么着急,家里又催婚了吗?
武光,你最近没去马裁缝那里吧?
没去啊。
马裁缝,就是李萱的舅舅,求志塾的学生很多都去他那里做衣服。
人家天天给你带吃的,你一次都没去找过她?
我一直去找她不好的吧。
张子敬忧心忡忡地说:她家里出事啦。
啊?!武光立刻站起,马上就去找她。
你慢着,先听我说完!
她发生什么事了?
马裁缝的房东,找了一个出价更高的房客,现在打算把马裁缝和李萱扫地出门了。
都是有租契在的!听你这样说,租期也还没到吧,他怎么能赶房客出门!
是没到,所以他找了一帮闲汉,天天去干扰马裁缝的生意。。。。
武光一听,转身就出去了。走出几步,又停了一下,对张子敬说:书房的差,你先帮我值着吧,我先走了。
哎!
武光立刻往城里赶去,一路上匆匆忙忙,紧张得汗水直下。
结果一到李萱的店门口,却没像预想中那样,看到有一帮流氓在骂阵骚扰之类的。
他左望三下,右望三下,感觉一切正常,抬脚正往店门口走出一步,一个老汉却立刻挨了上来。
哎,公子,你这是要去那家店啊?
我是要去那家店,老丈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老汉笑出了牙齿,黝黑的脸上全是庄稼汉的纯朴。
听我老人一句劝啊,那家店太黑了。你可要听我好好说,我家原来也天天用他衣服,起初都是好的,谁知他专宰熟客,给我孙子做的衣服里掺的都是烂棉花,时间长了都是虫子!
你乡下人天天来城里做衣服?你怎么知道哪家好坏?
武光不听他胡扯,直接走开。
那人一看武光走得如此决绝,立刻变脸,一把拉住他袖子。
那个老汉的力气很大,拉得又极其用力,弯腰屈臀,是在拉一匹马的姿势。
一般人早就被拉翻了,但武光回身用食指指节在他心窝上一钻,他立刻哎呦一声松开了手,好像被火烫了一下,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武光这仅仅用了半分力气,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是不堪承受了。
那人见势不妙,立刻往相反方向爬着跑了。
武光看他逃跑的姿势,很像以前在自己家偷粮食而被狗追的农民。
可怜,不过,这个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店门从里面打开了,马裁缝和李萱探出来一看是武光,都大喜过望。
舅舅,我就说是武光哥哥的声音。
行行行,你年轻人耳朵灵。
出什么事了。武光连忙过去询问。
马裁缝抓着他的手,一把辛酸。
唉,那房东想赶我们走,就派人干扰我们生意,我都几日没见到客人上门了。
那个老汉。
武光心想,看他的力气,年龄应该比看上去小,可能只是显老。
不过他这一人,作为干扰未免有点太简单了?
果然,马裁缝话音未完,一伙人罩着街面就巡过来了。
周围街坊纷纷关窗、抱孩子回家。
李萱吓得躲在了武光身后。
为首的那个,中人身材,但气势很足,袒露着襟口,里面似乎有纹身。
他领着一帮高高矮矮的宵小走了过来,其中也有刚刚那个老汉,在后面狐假虎威。
武光明白了,市井中常有老实长相的骗子,专骗进城的乡下人。
这种人靠外表欺人,其实有些原本就是上当受骗的人,结果又被发展成了骗子,为虎作伥。
郑顺礼过去教自己的时候,常常唠叨这些事,所以自己刚刚就有所察觉。
你们别在欺负他们了。
武光对为首那人喊道,那个人闻声站了出来,开口回答,声音干燥无生气,是相书中所说的败相。
像是个黄鼠狼唱戏,武光想。
但是他的声音,很清晰。
我们欺负他?那我们上哪说理去啊?
就是。
对啊。
身后喽啰一片应和,那人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武光说。
我是涂爷,这一带没有人不给我面子的,都知道我急公好义,最爱主持公道。
你干什么了。武光皱眉。
这马裁缝,租约说上自己是做衣服的,但却在房子里屠宰动物,搞得污秽不堪,腥臭逼人。这也是人家祖宗留下的宅邸,你这样糟蹋,行吗?
脏东西都是他们之前用小车推进来的。李萱小声跟武光说。
那个叫涂爷的,似乎对自己的说辞十分满意,继续说道:不告你官司,就是给大家都留面子了,将来好见面。所以我们兄弟几个舍了本业,前来帮忙劝说这马裁缝自己搬出,不要再糟蹋东西了。
你哪有什么本业,在这胡说。
哟,挺硬气的,哪来的啊。
涂爷瞪着眼睛,大摇大摆逼到武光身前,突然伸手一抓,想掐住武光大臂后的麻筋。
市井混混,往往懂得几招实用的小手。
武光手一挥,涂爷只感觉自己手被一把搅开,然后一瞬间武光的手就拍上了自己的肩。
啊!
这一下动作太利落,后面的喽啰都以为涂爷挨打了。其中一个忍不住一声怪叫壮胆,然后一群人立刻乱哄哄地冲上来了。
武光一见事情有变,一进身立刻先把涂爷抹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他摔得结结实实,疼得在地上蜷曲着身体。
武光出手很快,前面用来的两人一人挨一拳,马上被打趴在了地上。
哥哥小心!!李萱一声尖叫。
原来他们见武光有功夫,拉开了旁边一辆独轮车盖着的毯子,里面全是短木棍。
武光立刻冲上去,一拳劈下,又是一人倒地。
但其他人已经拿了木棍,打过来了。
武光急忙双手裹护住自己,并立刻左右移动。
还是有不少棍点,打在了他身上。
但都无大碍,一来武光不停地移动,他们打下得不结实。再加上武光护得严实,对方都是打在他手臂外侧上。
二来,这些人都是些庄家,不会发力,挥棍子看上去呼呼作响,其实都是些纸老虎。被武光往他们身前挤两下,就打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庄家,是练家子形容外行的称呼。
原本是这样的,干活的人,管干活不灵活的人都叫庄家,是带有讽刺意味的话。
庄家作为地主,肯定是不会干活的,拿起东西来都是乱挥。
后来,这个词就被一些练武的农民给带进武行里了。
涂爷爬了起来,佝偻着从身上掏出一把刀。
明清时一般街面上打架,往往不拿开刃的东西,都是招呼各种钝器,因为打伤人比砍伤捅伤人罪轻。
但今天他被这书生打了,回头传出去自己路子也吃不开了。就算到时候要逃亡外地,自己现在也要让这人出出血。
突然,一个鬼爪抓上了涂爷的肩膀,五指直直插破了皮肤。
他的刀立刻掉到了地上,因为一股麻木的剧痛穿过他的肩膀直到指尖,让他无法忍耐。
涂爷吓得魂飞破散!当场就失禁了。
但他身后抓住他的人,不是鬼,竟然是一个俊朗的少年。
但他眉宇之间,有一股冷漠。
他的手指细长细长的,冒尖的指甲又硬又厚,手上却也没有硬功练出的茧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喽啰一下吓破了胆,武光虽然会功夫,但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书生。带给这些人的恐惧,尚无这个鬼手少年的十分之一。
此刻,喽啰们才回想起一个铁则:在榆山,武行永远高混混一等。
已经有无数街面上的愣头青,用自身验证了这一点。
喽啰们立刻鸟散,什么也不管了。
大爷,饶命啊。
涂爷不顾湿答答的裤子,带着哭腔求饶。
少年不但不饶,手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重,涂爷的肩膀已经被染红了。
我佛慈悲,弟弟,饶了他吧。
一个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从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