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寿辰,最后圆满收尾了,大家都很满意,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吴家收了钱,而官商们向吴家表了忠心。
而过了几天,吴延枫就准备出发去虎倒沟视察庄园了。出发前,他先要和家里的长辈们请安。
吴夫人早就准备了好几个箱子的行李,但此时还是哭哭啼啼,不忍儿子离去。
让他自己去!这小子平时在家里混账惯了,该出去吃一吃苦头!
吴荃锌的态度十分坚决,于是吴延枫只得轻装上阵了。带了一些随身的衣物,乘一辆马车,两个随从。
郑剑书和他一同前去,将要出发时,突然听到有人赶来。
等等!
隔壁府的吴延涛突然赶了过来,说是要一同前往,他要去虎倒沟附近的玉皇宫还愿。
兴、安两府,同连着一个后花园,也同连着一个马厩。但和吴延枫不同的是,吴延涛没带随从,只身一人前去。
你看看人家延涛,就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吴荃锌对他赞赏有加,但郑剑书总觉得这事背后没那么简单。不过有吴延涛同行,就相当于多了一道保命符。
郑剑书看了吴延枫一眼,他傻乎乎地正在登车,还不知道自己是板上鱼肉。
大家现在都在传言郑剑书是吴延枫的谋士,激起了他延袭江南织造的野心。
安国府的人绝不会让吴延枫有任何机会延袭江南织造,否则让这世袭成了惯例,兴国府的人就会在江南织造的职务上越扎越深,他们就有可能永远失去获得江南织造官职的机会。
为此,他们极有可能设法除掉吴延枫,只要吴延枫一死,兴国府这代人也没有其他人才了。
这次让吴延枫去视察田庄的事,就是一个让他消失的好机会,恐怕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但吴延涛跟着的话,安国府的人恐怕不敢太明目张胆的下手,不然连自己人也误伤了。
而吴延涛暗杀吴延枫的可能性也不高,因为不管如何,吴延枫好歹也是朝廷要员之子,一等轻车都尉,不管他怎么死的,周围的人都难逃干系。安国府的人也不例外,跟在旁边不会有好处。
此行的两个随从,一个是府里武师,一个是管事。两个人都三十来岁,看起来老练可靠,想必是吴荃锌专门挑来的。
武师能保证吴延枫的安全,而管事到了田庄以后,则可以帮助吴延枫对账等等。而且两个人都是中年稳重的人,处事圆滑,不会像愣头青一样莽撞行事。
虽然吴荃锌每天挑儿子的不是,但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
但一路上郑剑书却很紧张,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会搞鬼。
两位有孩子了吗?
有。管事开口说。
赶车的武师咧齿一笑,也说:我有五个孩子。
有家室就放心了,郑剑书想。有家庭的人不会随便冒险,但人到了中年,总是有心计加深,还是不得不防。
延涛少爷,你有婚娶吗?
未曾婚娶。
郑剑书这样问,吴延枫插话道:老师,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样出身的人,都没有随便婚娶的,总是要等个门当户对的。
就你话多,我就随便问问,郑剑书心想。
门当户对的人也不好找啊。吴延涛说,延枫的姑姑嫁了一位亲王,不知道他得找个什么样的啊?
唉,就别拿我说笑了。
原来吴延枫的姑姑嫁了亲王,再加上吴延锌又是现任江南织造,难怪老太君对上安国公吴致文也丝毫不落下风。
马车到虎倒沟还是要几天的,第一天一行人决定住在一处官驿里。
驿长一听来了两个吴家的公子,立马屁颠屁颠跑了出来,咚咚咚磕头,双手接过吴延枫手里的堪合文书。
吴家不但掌握着承造皇家器物的江南织造,亦有家人、亲信掌控南省的驿站、盐运、海道等职位。所以吴家才能驱驿站公人,如驱家奴。
驿站不但让官员居住,还承担着传递公文的责任,一但发生了什么事,必然牵涉甚广。
郑剑书相信对方不会在这里对吴延枫下手,但危险总是发生在大意的时候,所以他并未放松警惕。
但今天晚上,无事发生。
第二天早上起来,驿长就拿来了一些银子。
这是给几位的差旅费、骡马费、茶水费、缝补费。不知两位少爷突然来临,本驿经费有限,只能拿这一点出来了,还请两位贵人海涵。
郑剑书觉得错愕,问道:吴家那么有钱,还要拿这些的吗?
驿长解释说:不不不,只要拿着堪合出行,就有公费,历来都是如此的。
郑剑书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吴延枫上了车以后,就把钱袋里的银子分了,武师和管事也拿了一点,各自欢喜。
老师,给你的。
吴延枫把一点碎银放在了郑剑书身边,看他没反应过来,管事说道:您读书人斯文,但该拿还是得拿。这些都是惯例了,您放心拿着吧。
其实驿长今天这点银子,已经算是小手笔了。吴家但凡进贡物的队伍,沿途都在驿站歇息,各种吃拿卡要都是少不了的。
如此一趟走下来,不但翻了本,还挣到不少。吴家从家主到仆人,人人都有钱分,早成了惯例。
吴家跟驿站要钱,驿站就拿公费来抵,数目报大了,自己还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旁人就算知道这事,哪个敢吭声。
马车走走停停,越来越接近虎倒沟的地界了。众人停下来休息,顺便吃饭。
接近了乡下,自然也没什么好店,吴延枫从没离开金陵那么远过,郑剑书还担心他会不适应,没想到他乐呵呵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店里做菜,自然比不上金陵城里的大店,但胜在野味生鲜,味道也是不错。
不错吧,这都是陈青山陈老爷子供的货,他打猎的本事高啊,没有东西打不到的,老虎都打得!
这句话引起了吴延枫的兴趣,陈青山不就是自己此行要去的田庄庄主吗?
他正想仔细开口问问这陈青山什么名声,店家却转身走了。
老板,给我公公上点肉汤。
一个细长的女子开口说道,和他同桌的佝偻老人咳嗽了几声,看起来受了风寒,身体不好。旁边坐着一个矮黑的胖子,看起一脸痴呆,嘴角留着口水,不知道是女子的丈夫还是亲戚。
三人都是农家打扮,只有一条扁担,两个篮子,看模样是刚从集市上回来。
肉汤太荤,老人都生病了,喝了不好的,我给你煮点米汤吧。
那就听你的了。
店家心疼地看了老人一眼,就回去后厨忙活了,小店都是一人身兼多职的。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彪悍的汉子闯了进来,不是拿着柴刀,就是拄着棍子,不知道这又是要唱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