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睿之言,赵君虎少不了安慰阮大铖一番,又道:“此人十有八九便是安统领。”
林睿奇道:“陛下为何如此肯定?”
“朕也是猜的,面对你等三人能逃之夭夭,必定不是小角色。”
阮大铖忧心忡忡,“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微臣担心还有下次。”
“阮爱卿不必忧虑,此次他已打草惊蛇,应该会暂时避避风头,”赵君虎看见阮大铖依然惊惶不安,笑笑道:“安全起见,在抓住安统领之前,朕派四名锦衣卫随身保护你,以防万一。”
他其实更想用阮大铖做诱饵,想想还是放弃了。
一则不知道安统领何时下手,时间一长难免露了马脚。
二则阮大铖已在鬼门关走过一遍,又立下大功,反复让他送死,恐怕引得臣子寒心,得不偿失。
“多谢陛下!”阮大铖哪里知道皇帝的心思,感激涕零。
林睿有些着急,“京城有数千官员,岂不是防不胜防?”
“林将军多虑了,此人潜伏南京已久,首要目的在收买官员、刺探军情,否则早就下手了,何以等到今日?再说那么多官员,他杀了几个又有何用?大概多尔衮这次被阮爱卿骗惨了,所以一反常态,下了格杀令。”
林睿恍然大悟,阮大铖慨然道:“为了陛下,微臣死而无憾。”
“不过他想刺杀朕倒是真的。”赵君虎想起逃亡途中在客栈遇见的刺客。
林睿怒道:“陛下放心,末将这就加派人手,全城搜捕。”
赵君虎觉得希望不大,林睿忠心归忠心,但智谋平平,抓人是一把好手,不过前提条件是知道罪犯的身份相貌。
事实上他早已下令东厂和锦衣卫揪出安统领,可惜毫无进展。
当然他不会直言,含笑鼓励道:“有林将军在,安统领落网是迟早的事。”
林睿信心陡增,全然忘记了连安统领的影子也找不到,摩拳擦掌,只待马上大干一番。
阮大铖恨恨道:“此人胆大包天,居然跟到微臣府邸才动手,林大人千万小心,免得他狗急跳墙,找上门去。”
“就怕他不来!”林睿大笑,便要告辞。
赵君虎忽道:“你是说刺客从秦淮河一直跟着你?确定?”
阮大铖没料到皇帝这么大反应,小心翼翼道:“微臣也是感觉,不过微臣的确听到了衣衫的声音,事后想想应该就是刺客。”
虽然不明白此中奥秘,林睿还是有些不悦,毕竟刚才是他向皇帝禀报的,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阮大铖早就忘了林睿的救命之恩,毫不客气地回道:“刚才你也没问!”
“别吵!”赵君虎摆摆手,“为什么刺客不早动手,宁愿冒险跟到阮爱卿的府邸?那附近可是锦衣卫的大本营。”
林睿一愣,“也许路上有锦衣卫巡逻,不好下手,或者刺客不知道镇抚司在那里。”
阮大铖白了林睿一眼,“微臣只遇见过一队锦衣卫,刺客下手的机会很多。而按陛下之言,刺客肯定对南京很熟悉,不可能不知道周边情形。”
林睿很不服气地道:“那你说为什么?”
“因为刺客知道镇抚司离府邸还有段路,自觉有把握刺杀后全身而退。”
林睿一脸蔑视,“那刺客也没必要故意玩火,除非他太过自负。”
“不错,刺客一定有原因,不得已才选在府邸附近。”赵君虎如同柯南附身,喃喃自语。
直到两人告退,赵君虎仍是一脸迷茫,眼神飘忽。
林睿忍不住问:“圣上怎么了,问的事情和刺客有什么关系?”
阮大铖同样一头雾水,装腔作势道:“这你就不懂了,天机不可泄露!”说罢扬长而去,害得林睿冥思苦想一番,恨不得赶紧抓到刺客问个清楚。
阮大铖的遇刺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第二天一早,新军营便热闹起来,高宗亮率领一众将领齐齐出现在校场,身为右都督的巩永固也来了,因为今天是新军考核。
校场上的士兵站得整整齐齐,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能不能正式成为明军,就看今天了。
高宗亮有些感慨,以前当兵是件苦差事,逃兵比比皆是,没想到如今为了当兵,居然挤破了头,真是不可思议。
时辰一到,巩永固下令考核开始。
在军官的指挥下,士兵分组进行队列考核。
赵君虎本想照搬现代军队的标准,比如踢正步的动作规范,手臂的摆动幅度、脚的高度等等。
他很快放弃了这个错误想法,大幅降低了标准,取消了踢正步等“高难度动作”。
因为这个时代的士兵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能分清前后左右,保持队形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走得好不好看,实在无暇顾及。
即便标准降低,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已有一半人淘汰。
唐宋很紧张地站在队列中,根据口令大踏步地往前走。
一名军官大喊:“立定!”
唐宋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第一关算是通过了。
跟着人流来到一处营房,他看见张煌言走了出来,里面有人正在大声背诵军法。
他崇拜地看着张煌言,张煌言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和夏完淳有说有笑去了校场。
走进营房,一名考官正襟危坐,却是张松陵。那日天颜震怒,他作为罪魁祸首,第一个被发配至新军营。
尽管赵君虎有意惩戒,仍手下留情,毕竟一群御史为官多年,身子骨弱,真要如普通士兵一般严格操练,恐怕当场就得累出人命。
“七项注意是什么?”
唐宋张口就答,“说话和气,买卖公平……”
张松陵又问了一些军法条例,唐宋对答如流。
“你既然读过书,为何不考个功名?”张松陵满意地结束了考核,有些恨铁不成钢。
“小人家中贫困,并不识字。”
张松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唐宋恭恭敬敬告退,出了营房。
他心里踏实了很多,这是他最担心的一关。那些军法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硬背下来的,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心血。
不过为了二两银子的军饷,做什么都行,那是母亲和妹妹的幸福所在。
上午的两场考核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饭。
唐宋独自找了个荫凉的树荫处津津有味地吃着米饭,期盼着最后的体能测试。
他很满足地喝了一口菜汤,觉得军营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还没咽下去,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闪开!”
那人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手脚麻利地清出一块空地,“公子,请坐!”
一名随从殷勤地喂他吃饭,那人一口吐在地上,“什么垃圾,只有猪才吃。”
一众人怒目而视,唐宋被呛得大声咳嗽,便去找他理论。
那人根本懒得看唐宋,“赶紧滚!”
另一名随从冲了过来,作势要打,“我家公子发话,你敢不听?”
唐宋怒火中烧,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忍耐,他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一个月的辛苦付诸东流。
他咬咬牙,转身弯腰捡起碗筷,那人等得不耐烦,顺势一脚,踹得他踉踉跄跄,“还不滚?”
夏完淳气势汹汹走了过来,“赵世杰,老子忍你很久了!”
张煌言扶起唐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唐宋揉了揉膝盖,“多谢张大哥。”
赵世杰是被迫来军营的,那日遇见响马侥幸逃生,便赶去庐山碰碰运气。
没有确切地点,寻宝便如大海捞针,他花完银子后只好灰溜溜回了南京。
他爹早已逃到南京,替补了一个小官,预感到皇帝要重用武将,便以家产威胁他参军,指望他日后光宗耀祖,还派了两名家丁,一起投军,专门负责服侍他。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勉强参加考核,其实他无所谓,找到宝藏才是王道。
两名随从挡住夏完淳,赵世杰冷笑道:“本公子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可以试试。”夏完淳有恃无恐,张煌言带着十几人虎视眈眈。
“算了,算了。”唐宋感激他们援手,又担心事情闹大,惹祸上身,连忙打圆场。
夏完淳道:“你别管,老子早想揍他了。”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唐宋急得跳脚,忽然有人低声道:“宪兵来了。”
一队佩戴白色袖标的士兵走了过来,众人顿时做鸟兽散,谁都怕被宪兵抓去背条例甚至关禁闭,那比挨顿打痛苦多了。
赵世杰趁机下了台阶,带着跟班溜了,临走前仍不忘给唐宋一个威胁的眼神。
唐宋转眼忘记了这场小冲突,专心致志开始体能测试。
干净利落完成十五个俯卧撑后,他信心满满走上了跑道。
三千米测试对他来说不难,得益于军营的伙食和训练,他已非当日单薄模样,体能充沛,隐隐然还有些肌肉。
顺利地跑了五圈,忽然膝盖一阵疼痛,他暗道不好,忍痛跑了一圈后,从领先落到了队伍后面。
眼看终点越来越近,他咬牙又跑了一阵,疼痛已难以忍受。
不知被谁轻轻碰了一下,唐宋再也坚持不住,跌倒在地,就在离终点一百米的地方。
没等他爬起来,宣布测试结束的锣声响起。
唐宋脑袋一嗡,痛苦地捶打着地面,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