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真的急了,“末将拷问过前日带回的犯人……”
“不用了,她是刺客。”
项璧五雷轰顶,林睿欣喜若狂,“莫非陛下早已知道?”
“朕也只是怀疑,你可记得授衔前夜碰见江寒雪时,李侍卫过什么?”
林睿和李正阳一脸茫然。
“他练同一种武功久了,脚步声会变得相似。”
林睿大奇,“这和刺客有什么关系?”
“因为脚步声,朕以为邓掌柜是刺客,当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赵君虎想起那个梦,“后来朕细想起来,刺客的脚步声比邓掌柜轻一点,方才确定刺客是名女子。”
“陛下高见。”林睿恍然大悟。
项璧想起水云仙的身手以及种种可疑,一颗心沉了下去,勉强争辩道:“这也不能明她是凶手。”
“不错,朕也只是怀疑,所以便来看看。但林大人这一脚踢得好,水云仙躲开的身法与那日邓掌柜躲开李侍卫如出一辙,两饶关系岂是戏子和班主这么简单?”
林睿咧着嘴笑了,他那日不在场,没有见过两人打斗,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
赵君虎又道:“而那几日她正好失去踪迹,岂不是铁证如山?”。
一向伶牙俐齿的项璧结巴了,弑君的罪名谁也担不起,喃喃道:“这只不过是巧合!”
“巧合?”赵君虎冷冷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惜被她利用了还不自知。”
林睿冷笑,“你伙同水云仙行刺圣上,还敢狡辩?”
项璧只觉心脏被重重打了一下,逼近水云仙嘶声道:“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水云仙欲言又止。
赵君虎叹道:“项公子对你情深意重,你何苦骗他?”
水云仙目光变了,神情严肃,“我是刺客,但绝无利用他之意。”
众人纷纷后退,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戏子或许有灵巧的身手,但怎会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有人想起以前轻薄调笑于她,不免一阵后怕,更是躲得远远的。
“是吗?”赵君虎好整以暇,有李正阳在,谅她翻不起什么大浪。
水云仙也不辩解,对项璧道:“人非草木,公子一片美意,妾身岂能不知?是以打算金盆洗手,与公子双宿双栖。”
项璧面色稍稍和缓。
林睿喝道:“花言巧语,你既迷途知返,为何又刺杀阮大人?”
项璧眼神又变得寒冷,水云仙苦笑,“金盆洗手谈何容易?邓师兄得知此事要取我性命。我和他打得两败俱伤,又苦苦哀求,他才勉强同意,条件是刺杀阮大铖。”
她忽地撕开右边衣袖,露出晶莹如玉的手臂,只见伤痕累累,一个残缺的乌青色掌痕十分醒目。
“这便是师兄当日留下的掌痕,”她面现凄苦,“莫非公子还不相信?”
原来前几日她憔悴困顿便是如此,项璧心中一热,连忙帮她掩上衣袖。
林睿钢刀一指,“鬼话连篇,还不束手就擒?”
项璧挡在水云仙身前,拉着她跪倒在地,“求陛下念在内子洗心革面,法外开恩。”
他改称内子,自然是相信水云仙,承认她为妻了。
林睿急道:“他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陛下切勿轻信。”
“林大人苦苦相逼,莫非是因为败于我手,怀恨在心?”水云仙言辞锋利,她不在乎林睿怎么看自己,但是辱骂项璧却是万万不校
林睿想起刺杀阮大铖当晚,自己的确没占到半分便宜,不由得暴跳如雷,一刀砍了过去,大叫道:“来来来,今日你我一决生死。”
水云仙也不起身,轻轻躲开,“如果我想害陛下,刚才就在茶里下了毒,陛下难道还不相信?”
赵君虎冷笑道:“那是朕已起疑心,没有喝茶,却不是你手下留情。”
项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只需看看茶中有没有毒,便可知道贱内……”
他忽然住口不言,原来刚才打斗激烈,那杯茶早已打翻,只留下一片印迹。
赵君虎犹豫了一下,“你若真心悔改,便应束手就擒,将功赎罪,出鞑子的阴谋。”
“多谢陛下。”项璧大喜,拉住水云仙便要下跪谢恩。
水云仙挣脱他,“摄政王和太后待我不薄,我虽有心悔改,却也做不出卖主求荣之事。”
赵君虎面色一沉,“你还有别的路吗?”
“陛下终究不肯放过我。”水云仙惨笑,忽地跃起,一掌击向林睿,趁他躲闪之际,轻松夺过钢刀。
林睿怒不可遏,几番进击,可惜没有兵器,几招一过,已处于下风。
“大胆!”赵君虎怒喝一声。
李正阳缓缓走了过来,手按刀柄,凛冽的杀气让水云仙心头一寒,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铛的一声,李正阳刀锋出鞘,丝毫没有停留,瞬间连砍三刀。
水云仙自知力量不足,不敢硬接,但对手出招太快,勉强躲开前两刀后已应变不及,无奈挥刀格挡,同时侧身闪避。
只是李正阳武功明显高她一筹,加上她右肩有伤,动作略有迟滞,只听铛的一声,钢刀被李正阳砍成两截,连着右肩被削去一块皮肉,顿时血如泉涌。
李正阳再次逼近,项璧忽然从后面抱住李正阳,“快走,你不是他对手。”
李正阳反应神速,没等他抱实,一个肘击打在项璧腹。
项璧痛苦弯腰,跪倒在地,口吐鲜血。
“相公!”水云仙焦急万分,又不敢过去。
“快走!”项璧疯狂大剑
水云仙一咬牙,忍痛挥出断刀,身法飘逸优美,刀光如水银泻地,如果不是顾忌她的身份,早有人喝彩叫好。
李正阳视若无睹,一刀破掉光圈,右掌击向水云仙的飞踢,力道十足。
项璧大惊失色,这一掌若击中水云仙,非死即伤。
谁知水云仙早有准备,断刀掷向李正阳,脚尖轻轻一点,正好借他一掌之力,往墙头飞去。
待李正阳回过神,想追已是不及。
项璧大喜,一旦跑出府外,就算李正阳三头六臂,也只有干瞪眼。
他一颗心刚放回肚子,忽听墙外一阵喧哗,大门砰地撞开,水云仙被几名锦衣卫围住,又退回项府。
李岩挥舞着碎玉剑,指挥一大群锦衣卫冲了进来。
水云仙赤手空拳,已是娇喘连连。
项璧慌了神,蹭蹭爬到赵君虎面前,却被林睿拦住。
“求陛下放她一条生路,人愿做牛做马,报答陛下恩德。”项璧以头抢地,披头散发,血流满面,早已没了昔日的翩翩风采。
赵君虎无动于衷,锦衣卫自然不会理睬项璧。
一名锦衣卫邀功心切,反被水云仙觅得机会,一脚踢倒在地。
他担心功劳被别人抢了,正欲扑上,却见剑光一闪,原是李岩加入战团。
碎玉剑锋锐无比,水云仙已是强弩之末,勉力闪避。
几名锦衣卫想趁机抢功,也被剑锋逼开,心道李岩想独占大功,又怕丢了性命,只能含恨退下。
打斗之间,水云仙衣襟被划破,飞玉佩摔个粉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岩一怔,一剑刺出,“你已插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
项璧自知今日未能幸免,闭上了眼睛,只待水云仙一死,便共赴黄泉。
电光火石之间,水云仙低头闪过,顺势抓住李岩的手腕一收,剑锋已抵在李岩后颈,“让开!”
锦衣卫皆知李岩是皇帝的红人,唯恐伤了他被皇帝怪罪,只得齐齐退后。
眼看水云仙挟持李岩往外退去,赵君虎勃然大怒,一把抢过李正阳的刀,架在项璧的脖子上,“你敢离开大门半步,朕要他人头落地!”
水云仙停住了脚步,李岩一脸惊愕。
项璧也急了,“别管我!快走!”
“你不妨试试!”赵君虎稍一用力,项璧颈上渗出鲜血。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得落叶沙沙作响。
水云仙转身,“我若松手,陛下能留相公一命?”
“这个当然,”赵君虎点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水云仙收剑,放开了李岩。
“只要你合作,朕保证他飞黄腾达。”赵君虎大笑,松开项璧,“先抓回昭狱!”
林睿依命,项璧又惊又喜,跌跌撞撞跑向水云仙,只要她能留得性命,才能从长计议。
他忽然呆住了,水云仙挽个剑花,剑锋抵紧粉颈。
林睿喝道:“你要干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我不会受你摆布,更不会背叛王爷和太后。”
“不要!”项璧抢上前去。
水云仙微微一笑,剑锋划过,顿时血溅三尺。
李岩扼腕呆立,他想去制住水云仙,可惜慢了一步。
项璧一把推开李岩,抱住了水云仙。
“没事的,没事的。”他紧紧捂住了水云仙的脖子,鲜血依然倔强地从指缝溅出。
不到片刻,他二人已成血人。
水云仙气若游丝,“只恨时日太短,没给相公生个孩子。”
项璧双目通红,泣不成声,“别怕,我随后就来。”
他看着碎玉剑,水云仙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眼神逐渐涣散,“答应我,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