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屈原《九歌·国殇》

秦将王龁站在零阳城下，听着隆隆的战鼓声，看着城下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城头上不时流淌下的血迹，不得不下令道。

“传令收兵吧！”

随后王龁看着零阳城自言自语道。

“已经一个月了，这楚军只是死守城池，从不出城应战，这攻城战消耗太大！如此下去，如何了得啊！”

也怪不得王龁，实在是黄歇领兵出征四个月来，虽然已经丢了三座城池，但是都是据城死守，绝不出战。

虽然这些年来，秦军南征北战，士卒多是百战精锐，而楚军除了三万正军，剩下的就是各地封君临时组织起来的私军，战斗力远不如秦军。

尽管如此，可是楚军是从不接战，只是据城而守，秦军刚开始气势如虹，破迁陵时只用了十天，破酉陵时用了二十天，破临沅时用了一个月，现在在零阳城下已经接连打了一个月，可是没有一点要破城的迹象。

接连四个月不是行军就是攻城，饶是秦军精锐，也已经受不了了，军中越来越厌战，包括王龁自己也不想打了，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打下去，灭不了楚国，秦国就没男人了。

主要是战损太严重了，刚开始楚军虽据城而守，可是秦军精锐，双方战损差不多，基本维持在一比一。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秦军厌战，而楚军是保家卫国，战斗意志并没有降低多少，而且随着接连的几场战斗，楚军战斗经验迅速增长，再加上零阳城城墙坚固高大，此时双方战损已经是一比二了，而且这个比例还在扩大。

面对秦人时，楚国的这些封君也还算不错，吴越故地，长江沿岸十多家封君组织起来了近七万多人，不是他们不想保存实力，实在是焉郢故地的封君，在焉郢失陷后，封地全无有些在战乱中惨死，有些侥幸逃出来的也是大不如前了，无权无势。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所以这些人面对秦军的攻伐几乎算是倾巢而出了，所以十几位封君就组织起了将近七万人。

再加上黄歇领的三万正军，有十多万人，虽然连失四城，战损严重，可是仍旧有将近六万多人在坚守零阳，且城中粮草充足，想要短时间内攻下来几乎不可能。

按照现在的战损比例，黄歇一点都不急，因为同样是十万大军的王龁，虽然占领了三座城池及其下十数座小城。

但是十万大军损失过半，此时应该已经不满五万人，而且军中厌战，要不是害怕秦国势大，伐楚大军全军覆没，怕是会招来秦人报复，黄歇都有把握把这五万人全部留下。

黄歇想起出征前王上的交代，不能让秦军真的全军覆没，到时把秦人的锋芒招过来，楚国的麻烦就大了。

就在黄歇沉思之时，旁边的项燕开口了。

“左徒大人！给燕三万精锐，今晚突袭秦军大营必可一战而胜，也出出这些天一直被秦军堵在城里打的闷气！”

“项燕啊！我知你勇猛，但打仗是为邦交服务的，王上出征前的交代的，你忘了吗？”黄歇语气越来越严肃。

项燕觉得天天守城，被秦军堵着门打，很郁闷，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秦军更郁闷，天天攻城，除了死人见不到一点成绩。

“鄙将自不敢忘，只是连失数城，却只是窝在城中守城，将士们积怨颇深，人人愤慨，士气高涨，正是出城杀敌的好时机啊！”听项燕的话就知道，兵士们应该和项燕一样，都想要出城杀敌。

“此事王上早有交代，只是令我等据城而守，不可出城迎敌，拖垮秦军就是大胜。”

黄歇一边说这一边心里暗暗揣测，王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如此精深的兵法谋略，想想王上最近做的事情，巨阳新城听说制造了一种新的建筑材料修筑，既省时实力，又坚固异常。

公子昴叛乱，数万大军仅用一月就平定了，虽然有运气的成分（夜袭事件）但是攻心之策确实厉害。

还有这次王上给出的战略战术，对就是战略战术，不知道王上是如何想出的这个词的。

以土地拖延消耗秦人有生力量，同时增长他们的补给线，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既让秦人意识到楚国难打，又让他们认识到楚国只有防守之能，而无进攻之力。

让秦军继续与三晋纠缠，而我楚国借机休养生息。

自己与王上一起入秦为质十年，也不见王上有如此韬略，难道这些年一直是在韬光养晦，就是在等待回楚为王的时机吗？

想到这里虽然已是即将年关的寒冬腊月，黄歇也不由得惊出一身汗，心中暗道，以后与王上相处要小心一点了。

“项将军！此事不必再说，还是传军报与王上，让王上来决定吧！”黄歇说着就拿出了竹简和笔开始写了起来。

鄙将黄歇陈报！出征至今已四月有余，虽失迁陵、酉陵、临沅等城，然秦军锋芒已钝，人人厌战。

反观我军，人人愤慨，士气高涨，鄙将意，若此时攻秦营，必可大获全胜，但思及王上惑秦之策，不敢轻动。

故臣上表王上，祈王上谕！

楚王横三十六年冬，鄙将黄歇亲书！（明年才是楚王元元年）

黄歇虽然是在请示熊元要不要攻秦军，但是从话里话外能够看出，黄歇也是想要出兵攻秦营。

而与此同时，王龁也正在写着军报。

鄙将龁陈报！伐楚至今已四月有余，鄙将随连克迁陵、酉陵、临沅等城，然接连数月攻城鏖战，将士疲敝，损失惨重，且年关将近，军中厌战，鄙将自觉若依此下去，败亡之日不远！。

鄙将龁深感不安，王上若欲伐楚，则需增兵数万，若无意伐楚，鄙将祈王上，退兵以养战，择日整军再伐。

秦王稷四十四年冬，鄙将龁亲书！

秦将王龁也是秦国名将，此时虽是在陈述战况，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打了，再打下去只会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