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向雨绮的背书，裴元在向家的日子，顿时变得惬意起来。

现在向府上下都知道家主重伤后，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自然是有人欢喜且有人‘欢喜’，全府上下一片其乐融融。

毕竟，宁阳城就那么大，如今一天之内，北城的大药商宋氏，西城的主事，两大势力力相继内斗，纵使城守府大力镇压，也已经拦不住彻底乱起来的浑水。

大家实在是有太多的地盘要去蚕食，哪有功夫理睬自家这“天真纯情还窝囊”的主人。

如此一来，裴元重生之后最为急迫的危机，就这样在对方的自行脑补之中，算是初步解除了。

他现在每天自在的很，白天有向小葵带着他熟悉家主事务，说白了就是看看每天支出流水、花费开销的账目。

这都是由几名老账房们每日记录、分类好，递交给他过目并签字盖章的事宜。

向府如今内党三立，但家主权威仍在，即便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也让裴元过足了家主的派头。

其余时间，则都是用在了重塑武道，巩固气海之上。

要说这几日还有什么是令裴元不太满意的，那就是那些药草所制成的药物，实在是难以想象的难吃。

再加上向小葵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隔三差五地就要趁着向雨绮出门打群架的机会，抢占大厨的位置，亲自下厨，做饭给裴元吃。

碍于某‘炎龙’的淫威，裴元只能含着泪吃完这些堪称黑暗料理的菜肴。

不过效果倒也算显著，半个月不到，裴元的气海就初步恢复。

如今，他已能做到坐忘内观。

在丹田位置，是一团活泼运转的‘气旋’，以微不可觉的效率，不断将他平日里纳入的天地元气吸收掉，逐渐壮大。

如今，裴元调动全部的气海元力，已经可以做到隔空夹菜，隔空提水等事情，就力量层级而言，气海已经恢复到蓄气大成的阶段。

这是武道第一重境界的顶峰，世间修行者不知凡几，但九成以上都止步于此，只能当一名寻常武夫。

而接下来的凝意境，则是修行上的第一道难关。

不过对于裴元来说，一直到气隐境之前，都不存在瓶颈，他所需要的是不断的积累，以及充足的药物来治疗。

奇花异草没那么好获得，尤其是治疗气海的特殊药草，更是珍贵。

裴元倒是并不强求，对他而言，武道并非唯一道路，他有另外一条康庄大道。

——杀鬼证道！

由于取得了向雨绮的信任，裴元的人身自由不再受限制。

向小葵所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她睡得宛如死猪一般沉的时候，隔壁房间的裴元都会在午夜时分，如机器人一般准时醒来，从后门溜走，踏上他的抓鬼之旅，再于次日清晨及时返回。

因为每次回来都会带上向府门口的特色灌汤包，所以向小葵从未怀疑，十四岁的小姑娘心中美滋滋的。

……

……

这个秋天，宁阳城东，不太平。

自从西城主事和北城药商倒台之后，东城似乎也被某种可怕的东西给缠上了，接连出了好几十起人口失踪的事件。

虽说出事的大都是几条贫民街，属于平日里本就较为混乱，经常有斗殴杀人事件的地方。

但因为几具无头尸体的出现，又迟迟抓不到罪犯，还是弄得东城有些人心惶惶。

以往的夜市，现在都是早早就收摊，一入子时，大街上便连个鬼影也见不到。

啪啪，啪啪。

轻快的脚步声，在东城偏僻的小巷中响起。

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影，在交错复杂的巷子里穿梭着。

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打扮出现，不是贼寇便是鬼魅。

家家户户都是闭紧门窗，哪怕有撞见的，也都是赶紧吹灯，假装不知。

枪打出头鸟，风摧孤木林。

息事宁人四个字，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而言，是最基本的保命箴言。

因为普通的老百姓们，大都是陷于‘没钱修行就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就没钱’的死循环里，过的是靠上苍眷顾才能活下去的日子，但只要能活着，他们就会坚强不息地在角落里挣扎下去，并且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子嗣能够被命运垂青，成为飞上青天跳出轮回的第一头雄鹰。

齐震，便是这样一个，被父母乃至于邻里乡亲们期盼着，认为注定是要跳出泥坑，成为大人物的——一个小人物。

他一直到三十岁都无有建树，生就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既无武道之特长也无才智之出众，从业十余年，也不过是个写写文书的胥吏，并且若无意外，将会一直这样平平无奇下去，直到老后期待自己的子孙能有个被上苍垂怜的好运气，并在最终闭眼之时，吐尽最后一口浊气骂一声贼老天。

不过，在三十一岁那年，齐震迎来了转机。

他起夜时目睹了一起杀人案，一名男子杀死了至少上百个大汉。

之后，齐震很幸运，没有被杀人灭口。

在那名男子的引荐下，他成为了一个神秘组织的外围成员，被赋予‘监察官’这样特殊的职责。

不仅如此，原本连蓄气境门槛都找不到的齐震，被那名男子带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回到宁阳城之后就忽然有了凝意境的修为。

尽管，他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凝意一层，但这无异于鲤鱼跃龙门。

他成了春泥巷第一个被数不清的富豪、商贾上门拜访的穷人，并且从此不再是穷人。

巷子里老人教训不听话小孩时，总是会说一句：“你们要好好念书，将来像齐老爷一样，出人头地。”

齐老爷，多么饱含敬意的称呼。

不过齐震从未骄傲过，他依旧谦卑甚至有些卑微地活着。

只不过，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胆敢来践踏他的卑微。

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位恩人姓甚名谁，但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来自于何处。

“我，齐震，是一名十绝分会的监察官，荣耀来自于十绝，十绝即吾性命。”齐震如今已逾不惑之年，十年来，一直恪守此训。

监察官的职责是辅助当地的镇守十绝，对其功勋战绩进行记录，并且向他的上级汇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监督职责，当他发现自己负责的那位十绝出现协议中记载的某些异常情况时，便要立即毁灭那件物品。

对于齐震而言，在宁阳城当了十年的监察官，已经经历过四任驻城镇守十绝，但他从未取出过那件东西，并且发自内心希望永远不会用到。

——

“是的，这个人便是青州安排在宁阳城的监察官，当然，我们大多会戏称他们为工头，毕竟在没有获得足够强力的战利品时，这一整年的收获可都依赖于他们的功勋账簿了。”

“这是你的身份令牌，你若是杀死了一些邪灵、魔物，可以带着脑袋去他那儿记录，能领一笔银子，并记录功勋，哪怕价格低了些，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额外的收入。”

某视财如命的未婚妻少女如是说道。

当然，这是半个月前，裴元第一次去找她时候的对话。

如今的裴元，早已是一名常客了。

刷刷！

那道穿梭于小巷夜色之中的黑色人影陡然停在了一处街亭，露出裴元的身形。

街亭之中，作笔吏打扮的中年人愕然抬头，见到来者，不由得嘴角抽搐。

正是齐震。

“砰！”

他来不及出言制止，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物体就咚的一声，落在他身前的案桌上。

刚刚完成的一幅《子虚临真帖》，糊的满纸都是，取而代之的，是随着黑布滑落，出现在桌子上的，一颗血淋淋的动物脑袋。

因为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齐震再三捉摸了这脑袋的形状、特征。

半晌，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有些无语，说道：

“您这是……趁夜去乡亲们家里杀了头驴？”

裴元表情一滞。

“什么话，老齐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驴吗？你要认不准，我现在就找夏弦月来评评理！”

齐震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是驴。”

“……这是驴妖，不是驴。拿你那面镜子好好照照，可不要平白无故污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