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书院坐落在庐州城外二十里远的紫蓬山下。最早因山中有三国时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少年时读书处,故而后世学子仰慕此地,逐渐成了文人雅士聚集之地,慢慢的就有了青山书院。书院后山有洗砚池、文昌阁,俱是书院学子常去怀古静思的所在。
李存勖随年轻的典簿郎来到青山书院,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先到后山转了一圈,在洗砚池旁坐了片刻,又登上文昌阁极目远眺,似乎在等什么人来。但终归什么人也没等到。他们上山的时辰,书院中正在上早课,先生和学子都都没有空闲到后山来转悠。
巳牌时分,书院中传出清脆的钟声,李存勖知道这是早课结束了,便招呼上典簿郎一起从后门进了书院。
书院中人都认识黄岳然,两人随便一打听,便问到黄先生讲完早课之后,一个人到茶室品茶去了。典簿郎显然对青山书院甚是熟悉,忙引着李存勖到茶室去了。
到了茶室外,李存勖忽然道:“不知这位先生脾气好不好,你贸然代外人来见他,会不会被骂?”
典簿郎一头雾水:“黄先生一向最是和气不过,常有外来的学子找他请教学问,黄先生是来者不拒的。再说了,即便他不爱见外人,但您是我领来的,自然另当别论。”还不忘显摆一下自己的面子。
李存勖笑了笑:“好,既然这样,我就自己进去吧。”
典簿郎又是一怔:“要不在下先通传一声?”
李存勖摆摆手:“不必,黄先生怕是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说完,双手负在身后,大步流星进了茶室。
典簿郎在后面看的莫名其妙。既然不用自己引荐,也不要通传,那自己跟来作甚?难道就为给这位大爷带个路?
李存勖却并非故意让年轻的典簿郎难堪。最初他找这么个中间人,是为了让黄岳然不至于太过警惕,自己也不会一上来就撕破脸,而是旁敲侧击看看能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否则老家伙万一性情刚烈,发现李存勖来者不善,立刻自戕,或是溜之大吉,那几天就白来了。
只是没想到刚来到茶室外,李存勖就发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笼罩在茶室外,那是上品境界内家高手才能有的威势。假如茶室中只有黄岳然一人,那么毫无疑问,他是在向李存勖示威。书院中都是些读书人,黄岳然表面上也只是个教书先生,而现下向李存勖露出了利齿,则无异于将事情挑明了,李存勖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逗闷子了。
只是李存勖有些不明白,这姓黄的,是怎么发觉自己来意的?难道谍子房暗中监视他的事,被他发现了?
黄岳然盘坐在一张矮几之后,面向大门,见李存勖进来,缓缓举起一只朱泥本色茶杯向李存勖一扬:“贵客来了,先尝尝老夫的雀舌?”
李存勖一屁股坐在黄岳然对面,看着这位面容清癯、风度古雅的儒生,面无表情地道:“天行苑的茶,谁敢随便乱喝?喝坏了肚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黄岳然丝毫不以为忤,不着痕迹地缩回手,自己饮下那杯茶,笑道:“你看,我像是会坏肚子的样子吗?”
李存勖道:“也许你事先服下解药了呢?”
黄岳然垂下眼皮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这么自作聪明。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就要给你下药呢?”
李存勖道:“因为我踩到了你们的狐狸尾巴啊。”
黄岳然又笑了:“我们做事,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从不意气用事。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又大摇大摆找上门来,我即便能杀你,也是杀之无益。杀了你也也灭不了口,顶多算是泄愤吧。对杀手来说,杀人的理由有很多,而泄愤恰恰是最不足取的一条。”
李存勖眯起眼睛,似乎在消化这番话。很快,他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但你的茶,我还是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