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夕阳已西下,天地间笼罩着一片暮色。
犀沉逆着阳光而来,红杏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单单是这种压迫感,就足以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眼前这个人很危险,甚至比已经被她制住的人更危险。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毒死这个漂亮的小伙计。
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能说的不仅仅是他,也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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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没人教过你,行事要速战速决吗?”犀沉问道。
他的语气很普通,甚至有点和蔼,红杏却激灵打了个寒颤。
她刚想做点什么反应,犀沉已经一步走了上来,接着他的手拍在她肩上、腰窝的几处大穴。
这明明就是很简单的动作,红杏却偏偏完全闪避不开。
现在,动弹不得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伙计,而是她了。
不过,她还可以说话的,这当然不是因为犀沉的仁慈之心,而是他还有话要问她。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犀沉问道。
他并没有特意阻止她自杀,因为他知道,像这么一个浑身是毒的女孩子,如果铁了心要死,是没有人能够阻止的。
红杏咬着嘴唇,不说话。
“月圆之夜是什么意思?”犀沉又问道。
红杏自然还是不语,犀沉也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即使他已经完全肃清了皇宫外,确保连飞鸟都没办法靠近宫墙一步,但他还是很不安。
四大名捕加上夜雨,是否足以应对全部的突发状况?
犀沉有点烦躁,但是他现在连烦躁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想好处置这个女孩子的办法。
钟玄月在一旁,他感觉有点沮丧。
从各种角度来说他这次都是败了,虽然犀沉也是自己人,但毕竟这里是他钟玄月的主场。
当然,现在也没法计较这么多,快点解除体内的毒性,然后回到皇宫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犀沉并没有问红杏要解药,因为刚才的内容他也已听到,钟玄月所中的这种迷香,只要吹一吹风,自然就可以解毒了。
那么,为什么钟玄月明明没有发出旗花火箭报信,犀沉还是刚好出现在这里,救了钟玄月一命呢?
其实原因也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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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这样的部署决定前,犀沉和钟玄月就已经达成了秘密的约定。
除了明面上确定的,以旗花火箭为号之外,他们还达成了一种隐秘的联系方式。
这种联系方式,说简单也非常简单。
当今天子贪图享乐,适值夏日,皇宫中虽然戒严,却也要一直流水般运进新的冰块来。
皇宫冰窖中的冰块,在天子说来,“有一种陈腐气息”。
钟玄月和犀沉固然都不能明白天子的这种挑剔,但这批源源不断运进宫的冰块,就成了他们传递信息的工具。
冰块正是从集市那边运过来的,运冰的都是当年陆青阳亲手挑选的羽林军,出身世家,身份清白,他们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往宫中运一篮冰。
这篮冰或给天子做冰盏,或用于乘凉,或做点心,但都要路过皇帝寝宫后面的小径。
钟玄月会在每个篮子里,放上一块西域的香料,这本来就是他那个摊位卖的东西,这件事自然也简单的很。
但若是哪一个篮子里没有香料了,犀沉自然就会明白钟玄月那边出了状况。
他等了两个篮子的时间,只看到两篮干干净净的冰块,这让他非常确认,钟玄月遇到了麻烦。
犀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夜雨来帮忙看守皇帝的寝宫,但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隔墙有眼,这个动作可以说是非常大的暗示了。
由经验老到的犀沉变成毛头小子夜雨,傻子都知道,这就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因此,想想柳大人已经派人将皇宫外朝看守的严密,宫外又有钟玄月的亲信镇守,犀沉决定铤而走险,唱一出“空城计”。
还好,他并没有来迟。
看犀沉和钟玄月都没有说话,反而是红杏先耐不住了。
她脖子一梗,咬牙道:“要杀要剐,你们倒是痛快点。”
犀沉和钟玄月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确认了心意后,犀沉道:“我们并没有打算杀你。”
“啊?”这次,换成红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杀你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不肯说,我们也不可能逼着你说出来。”犀沉道,“你的穴道过一刻钟就会自行解开,但那时候你还是不能使用真力,过了午夜时分,你的功力就差不多可以恢复了。”
红杏眨巴着眼睛,愣愣的听着,似乎犀沉没有杀她这件事,让她一时之间没法接受。
“这地方不会有人来,再说要是有人对你心怀不轨,你也可以直接毒死他,所以不用担心。”犀沉道。
“我们虽然没法对女孩子下手,但是月圆之夜,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先让你受点罪了。”钟玄月道。
魔教行事,向来极其在意时间,这似乎是与他们的教义,以及一类特殊的祭祀有关,犀沉知道一点,但那时候他很抗拒过多了解。
唯一确定的是,只要度过了“月圆之夜”,至少短时间内,魔教不会再有人对皇宫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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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这些,犀沉也没再看红杏一眼,他俯下身搀起钟玄月,决定先把他带回皇宫再说。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只剩下一道金色的弧线,大地也被夜色吞噬。
月亮马上就会升起,月圆之夜,立刻就会到来。
然而这个时候,红杏突然叫了一声:“我是‘七仙女’之一,排行小七。”
“七仙女?”犀沉皱了皱眉,他从没印象魔教有这么一组人。
而且,这也不像是“她”会起出来的名字,不过,看起来她也是个新手,可能是归在某一个护法手下的队伍,这样犀沉就并不了解了。
但是既然叫“七仙女”,那么很明显,像红杏这样的女孩子,还有六个。
属于这“月圆之夜”的,又有几人?
“我不能再多说了,毕竟我不能辜负主人。”红杏道,“但是你们救了我,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句话。”
顿了顿,红杏又道:“如果你们对别的女孩子也像对我一样的话,有可能你们的皇帝已经危险了。”
犀沉愣了一下,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便明白了红杏的意思。
这一刻,他的脸色真的变了。
他算到了各种可能,却唯独不包括已经被考虑过,却又被排除的这一种。
这样一来,本来准备当做奇兵的夜雨,就彻底成了一步废棋。
“我必须先走一步了。”犀沉道,“不然这月圆之夜,恐怕就要变成国殇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