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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贤德扭头问几个人,是谁人领的头儿哦。

茂响见杨贤德摆出了大大的架势,知道是大干部来了,他不敢怠慢,赶忙收敛了无赖相儿,起身说,是我。

杨贤德上下左右地盯看着茂响,想以自己锐利且略带凶狠的眼神,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茂响一个下马威,经过短时间地沉默较量,他才明白,站在自己跟前的茂响,绝不是普通的角儿,而是个死硬难缠的硬主儿。

茂响迎着杨贤德的目光,不紧张不害怕,甚至脸上还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镇静有之,对抗有之,嘲讽有之,让人猜不透这笑里的确切含义,与另外几个村人紧张局促的样子相比,茂响犹如鹤立鸡群般地与众不同,愈发突显出他在几个村人中担当领头羊的身份和地位。

杨贤德从未见识和领教过如此异样的属民,他所习惯的百姓,都是见了他低头哈腰憨憨傻笑的百姓,就连北山镇上上下下所有带点儿乌纱翅的大小官员们,也都一律对他恭敬有加,杨贤德在心里认真掂量着茂响,觉得自己还是慎重些的好,既然威吓不住他,就要谨慎稳妥地接待他,连熟知且又毛糙的茂林都敢跑到县老爷那里,告自己的黑状子,何况此人呐。

杨贤德放下了架子,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茂响,听说你们来反映杏花村里的事体,我也叫工作区的人去调查清楚咧,咋还要来呢?

茂响回道,上次调查的不细不实,有些问题还没查清就撤了,村人都不服呢?要求镇领导再派人去调查。

杨贤德强压住心中就要冒出来的火气,很难得地向几个村人解释道,咋不清了,对你们反映的问题,也都入户实地调查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嘛。

茂响不紧不慢地掰着手指头数算道,这第一,他在承包土地时,为自家多分地分好地的事,就没有到田里丈量嘛,第二,他串通一些人,到镇上县里瞎告一气,诬陷村干部,都把村支书气得至今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他自己就没事么,第三,他身为村领导,带头破坏村人修路,耽误了多少工时费用,浪费了村里多少钱财,让村人白淌了多少血汗呀,就得治他的过错呢?第四,杏花村原本是个多么和乐的村子,就是叫他给硬生生地给毁哩,弄得现今儿邻里不和老少不睦的,要是还叫他继续在村子里当道使坏,今后还不知要出多少事体呢?这反映的五大条问题,起码就有四条还没有个说法,村人哪能服呀。

望着一本正经忧村思民的茂响,杨贤德气恼不得,他心里骂道,真是个混角儿,猪鼻子插根葱装相儿呢?这些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不是木琴振富等人背后捣鬼,谁人信呀。

心下骂归骂,他表面上还得正儿八经地应付道,这样吧!要是还有人对工作区的调查结果不服气,那明儿就再派人去调查,不弄个水落石出,是没完呢?你们几个明儿就在村里候着,配合镇调查组一块查,看看镇里有没有弄假护短。

茂响一听杨贤德的话,觉得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他痛快地答应了,还说,还是大领导能体察民情,真心帮助小百姓,比那些装腔作势的二流子干部,强了百倍千倍呢?要是干部都像杨镇长似的,咱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喽。

站在一旁的信访干部气得干翻白眼珠子,脸颊上的肌肉一耸一耸的,却是啥话也不敢再讲了,

茂响一行人往村里赶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胡老师一家三口人也正朝村子里赶路。

一晃儿几年过去了,胡老师和挂儿的儿子文渊都已经两岁了,俩人依旧不见老相儿,想是胡老师整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当然不会像老农那样经受千般劳苦万般风霜,糟蹋得三十岁的人就已有了四十岁的衰相儿,挂儿与胡老师情投意合,至今还跟胡老师保持着谈恋爱时节的那个黏糊劲儿,这心情舒畅,又生活滋润,使挂儿越发出落得活泼水灵,风韵十足,不仅不见老相儿,甚至越来越活出彩儿了。

文渊长得清瘦,咿呀不清的嘴里竟然时时会冒出一两句文绉绉的词句来,想必是跟他爹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地学来的,村人都愿意逗弄他,从他小巧的嘴巴里掏出更多叫人听不懂但又稀奇好玩的词语来,文渊自打生下来,就在学校里生活,整天跟学生崽子们摸爬滚打,养就了不怵生不怕闹的性情,且又礼貌在先,只要见了村人,凡有点儿年龄的男人,不管啥辈份,他一律叫爷,要是女人,便统称为奶,于是,那些跟胡老师年龄相仿的人,甚至还有些二十左右岁的愣头崽子们,就偷偷地把文渊领到无人处,口把口地教文渊喊自己叫爷,文渊毕竟是个两岁大的吃屎娃崽儿,又秉承了胡老师的忠厚脾性,自然上当,在公共场合里,他便追着这群不怀好意的歹人们,一声声地喊叫着爷,恣得那些人得意得脱却了人形,反而弄得振富一大家人气不得恼不得。

胡老师两口子正向前走的时候,被趴在胡老师肩膀上正四处乱瞅的文渊大老远就瞥见了后面的一群爷,他扑棱着小手,大声地叫着,爷,爷呢?

茂响也远远地跟着叫文渊,说,快下来,叫爷抱抱。

胡老师见茂响几个人兴高采烈地撵上来,忙把文渊放下。

茂响笑着问道,胡老师,回家看亲的呀。

胡老师道,是哦,昨儿去的,你们出山办事呀。

茂响一把抱起文渊,与胡老师两口子一起朝村子里走去,同时,他把几个人到镇子上访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茂响不怕胡老师知道这事,毕竟他是振富的亲女婿,又是木琴在村里顶器重的人,茂响还巴不得地想叫胡老师和挂儿知道自己的苦心和好意,也好把自己的心思传递给木琴振富等人。

谁知,胡老师不仅没有表示出丁点儿的感激来,反而劝说茂响不要上访茂林了,他说,现今儿,咱村路通了,村人富裕了,致富的路子也拓宽了,这大好的局面来之不易呢?咱都应该珍惜,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继续团结一心地相互扶持着朝前闯才是,自家里这么斗来斗去的,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村里的致富大业给毁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贻害无穷呀。

茂响不但没有听到感激话,反而叫胡老师不轻不重地给上了一课,心下自是不高兴,见话不投机,他便把话题引到文渊身上,逗弄他说出些文词文句来,把胡老师的话硬硬地给截下了,

胡老师知道茂响的用意,他也不点破,一个人紧锁眉头,想着自家心事。

回到家里后,胡老师闷坐在书桌旁,一言不发,吃过晚饭,他来到木琴家坐了坐,看到卧床不起的木琴,他一心想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木琴的病症比前些日子又强了许多,能够下地活动了,尽管身子还很虚弱,语气也低弱无力,但精神头儿似乎比往日明显强了,她想挣扎着下床,陪胡老师讲话,被胡老师赶忙止住了,福生也说,刚要好咧,就别再累着,胡老师也不是外人,不会见怪呀,说得胡老师鼻子一酸,眼里涌出了模糊的泪花。

胡老师原打算把这一阵子村里发生的麻乱事情跟木琴交流一下,给木琴打打气,更重要的是,他要提醒木琴,注意近期事态发展的新动向,看到眼前这么个情形,便不准备说了,他跟木琴闲扯了一些学校里的琐事及娃崽子们逗人的趣事,以缓解屋内沉闷的气氛。

回到家里,胡老师愈加郁闷,许多的话如鲠在喉,却又无处讲诉,挂儿已经搂着文渊睡了,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屋外的山风急一阵缓一阵地响着,胡老师几次推门来到学校院子里,大口地吞咽着凉爽的山中空气,仰头对了中天布满的繁星出神发呆。

挂儿被惊醒了,她把一件衣服披到他身上,轻声问道,咋啦!有心事么。

胡老师叹息一声,回道,要是茂响和茂林这些人再无休止地胡闹下去,这个村子就算彻底完了,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挂儿道,咱有啥法子,咱的话,他们听不进去,上边的人虽是来调查,毕竟都是生人,摸不透村里的水深水浅,要是上边的人知道村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体就好哩,对症下药,就不会叫木琴嫂子窝屈出一场大病来,让别人站在一旁看笑话。

胡老师沉默了半天,似乎下了很大地决心,他道,我得出手制止,不能叫他们受委屈的受委屈,看笑话的看笑话,硬生生地把刚要好起来的村子搅合成一锅浑水水儿。

挂儿诧异地问道,你咋制止,谁又能听进你的话呀。

胡老师道,你不用管了,上床睡觉去吧!我有法子呢?

胡老师重新坐回到书桌旁,他又是沉思,又是书写的,忙忙活活地搞了一个通宵,直到屋外天色渐渐泛白了,他才疲倦地和衣上床,迷糊了一小阵儿,不大的工夫,又被挂儿叫醒吃饭,给已经到校的娃崽儿们上课。

此时的杏花村,又迎来了鸡飞狗跳的新的一天。

杨贤德亲自带着人马,再次杀进了杏花村,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把调查的重点,放到了木琴振富等人的身上。

按照他的理解和判断,茂响之所以敢旁若无人地数次到镇大闹搅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要不,就是借给村人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在衙门口上撒野,从茂响言之凿凿的状子上看,杨贤德敢拍着胸脯子打包票,这背后指使之人就是木琴振富等人莫属了,

一旦做出这么个判断,杨贤德的火气自然不打一处来,试想,你木琴虽说为这个村子出了不少力,也为镇上争得了光彩,镇领导也待你不薄哦,这先进,那劳模的,全给了杏花村,给了你木琴,还要咋样呢?人贵在满足,木琴还有啥不满足的呢?茂林固然可恨,可也用不着非把他赶下台面踩死在脚底下才算解气呀,常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心都是肉长的,茂林尽管想入非非无理取闹,是过分了点儿,但这么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你木琴也用不着下这样的狠劲儿吧!要是不趁着现在这个时机,给愈来愈狂妄了的木琴一个下马威,日后,恐怕谁人也控制不了木琴了,甚或一个不乐意,她还要弄出个洋景儿来,给镇里难看,给他杨贤德摸黑呢?

主意已定,杨贤德又一次亲自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地闯进了小山村,他把人分成了三组,一组直接进院入户细细访查,专找村干部们的小辫子小尾巴,另一组就找振富带着,专查责任田的承包划分之事,自己带着镇党委秘书,径直奔了村办公室,他把木琴叫来,进行严肃认真地谈话。

木琴拖着久病之身,由京儿陪同着来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京儿就被杨贤德撵出了屋子,屋内仅剩了杨贤德、木琴和秘书仨人,这次的谈话时间很长,足足谈了一上午,具体谈话内容又无人知晓。

多年以后,钟儿在听木琴讲述这段纷扰历史时,曾几次要求她把当时杨贤德找她谈话的内容表述一遍,木琴始终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当时的情景和谈话内容,钟儿也问过京儿,因为他当时就在附近的,京儿说,我哪知晓哦,刚进门,还没看清屋里的人呐,就给撵了出来,连院子也捞不着呆,就在办公室大门口上摽了大半个上午,啥话也听不见。

有一点是十分确切的,那就是仨人的谈话并不轻松,木琴出来的时候,脸色灰暗,神情十分难看,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似乎她的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刺激,眼睛里喷射出骇人的目光,她一言不发,在京儿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回到家里,木琴一头拱倒在床上,再一次下不得地出不得屋子,刚刚要好起来的病症又一次加重了,又回到了去市医院前的那种病态。

第二天,在福生的坚持并带有强制性地敦促下,木琴与福生和京儿不得不离开村子,再次踏上了寻医求药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贤德带着镇调查组,起早贪黑地进出在杏花村里,走访询问,丈量田地,寻人谈话,忙得不亦乐乎,调查的结果是,除了木琴家的地外,当时的其他村干部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占好田分好地的现象,但那时都是按照抓阄的法子办理的,全凭了个人运气,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妄断就是村干部暗地里搞了啥手段,

至于多分地,却是没有,完全是按照当时的人口足数承包的,再就是修路时有过停工的事情,是因为资金不到位所致,不能说是谁人有意抵制破坏所为,要说破坏村内团结等事,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站在茂林这边的人,指责茂响等人有意使坏,站在茂响那边的人,叫骂茂林等人作乱生事,绝大多数站在中间立场上的人,便把村子目前不安定因素全推给了茂林和茂响,他们说,要不是他俩上窜下跳地挑动村人不和,杏花村哪会到了现今儿这种地步哦,要治,就治这两个害群之马的罪,只要他俩安稳了,村子也就安顿了。

杨贤德得此结果,也是束手无策了,他把茂林和茂响喊了来,拿出吃人的架势,运足了官腔匪调,把俩人训了个七开六透气,茂林虽恼,却也不敢当面顶嘴犯犟,茂响却一直面带笑容,不温不火,不恼不怒,就跟没事人似的。

杨贤德最恨茂林最先挑事惹祸,凭空掀起了这么一场风浪来,为了以示惩戒,彻底打压下此事,杨贤德当即宣布,责成杏花村集体班子,向镇写出书面检查,勒令茂林暂时停职检查,以观后效,对茂林和茂响反映的问题,形成书面调查材料,叫俩人都在上面签字按手印,以表明俩人均认可镇里的调查结果,防止俩人日后翻脸不认账,再生波折。

杨贤德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怕自己调查出的结果存有偏袒失实的地方,很多的问题,都明白无误地摆在那里,任谁人也是翻不了案的,他只是怕茂林、茂响俩人如此反复无常,稍有个不顺心如意,就跑到县里上访,找县太爷喊冤叫屈,对镇里的工作和自己的办事能力,实为不利,最近又听说,镇党委沈要提拔重用,果真如此的话,沈腾出的位置,便成了他日夜割舍不下的心病,若是因了此事,影响了自己的进步,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把这件事做准做结实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为自己日后做足申辩的理由。

带着忙活了好几天早已人困马乏的调查组离开了杏花村,杨贤德的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着,一种直觉告诉他,杏花村的上访事件似乎没有结束,还会再起风云的,他从茂林和茂响的言行举止中看得出,俩人之间的恶斗心理依然没有彻底消除,甚或比原来更加严重了。

杨贤德的担忧一点儿也不多余,在他走后的几天里,茂林和茂响的对立情绪日益高涨,就此拉动起俩人所属的两个帮派团体之间地较量。

先是茂林的停职,在杏花村引起了很大反响。

村人没有料到,茂林为了争官争将,到头来反把自家头顶上的乌纱帽争掉了,大快人心者有之,鸣冤叫屈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更甚之,茂林的日子很不好过,在家里,雪娥一个劲儿地嫌他官迷心窍,凭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打打杀杀地与人争高下,丑也出尽了,人也得罪净了,到头来弄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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