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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琴无奈地摇摇头道,那有啥法呀,你还能跑去踢他的场子么。

振富说,昨儿,我去了镇,找杨镇长联系剪彩的事体,也跟他提说了,好像杨镇长也不太在意这种事,今儿,你是不是再跟他提提,叫他出面去制止,说不定,他还能唬住那帮人。

木琴回道,算了吧!他再咋样闹腾,也成不了大气候的,咱还是把今晌午的典礼和会场准备好就行了,万不敢出一点儿的差错呀。

振富心有不甘地忙活自己手中的事去了。

上午九点一过,出山的大路上便腾起了冲天灰尘,随后,便陆陆续续的赶来了一些参加会议的村官儿们,他们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赶着马车,或是徒步一路跋涉而来,还有不少人,是搭坐了北山一村的拖拉机来的,他们一个个被路上的灰尘弄得灰头土脸,见到厂区里整洁一新的环境,立时不自觉地在厂区门外止住了脚步,忙着相互扑打着衣褂头脸上的灰土,待扑打得差不多了,他们才瞪着新奇的眼珠子,东瞅西望地进了厂子,又四处乱窜乱瞧。

振富不放心这些人的手脚,前几年,山外人进到村子里明吃暗偷杏果的场景,至今还叫他记忆犹新,他跑前跑后地嘱咐着厂里几个崽子,一定要看护好厂内的任何物件,一样都不能缺少了,要是丢失了一丁点儿,就叫崽子们赔偿,洋行等崽子们立时上了心,尾巴梢子般地跟定在犹如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跑乱钻的人群背后,生怕有什么闪失。

就在振富洋行们手忙脚乱的当口儿,出山的路上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振富又转身撇了厂区内的人群,到处喊叫木琴,终于,在厂区大门口找到了正与沈玉花交谈着的木琴,振富急道,你咋还在这儿候着呢?咱得到路口上去迎接领导哦。

木琴迟疑了一下,说,不用吧!就这么几步路,车也可以直接开过来,在厂门口迎接,不是更好么。

振富见木琴此说,便不再急慌,他心下还嘀咕道,这人真是邪门儿了,干事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到了抛头露面的时辰了,又傻得可笑,连个娃崽儿都不如呢?

其实,早有人一大早儿就蹲在了出山的路口上,专门等候着迎接各路神仙呐,他就是茂响。

茂响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哪些人,个顶个都是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官大员,是一层摞一层一直摞了三层高的官老爷们,从起床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到村口上去等候着,把各路官老爷们亲手送进厂子大门口,这个时候不抢先露一鼻子嘴脸,啥时还能有这种机会呢?于是,吃过了早饭,他特意穿上了过年新做的衣服,先陪着王工在厂区里溜达了一圈,察看先期各项准备工作是否到位,九点多钟的时候,他便撇了王工,自己一个人悄没声地溜出了厂区,蹲在出山的路口上候着,

终于听到了汽车喇叭声,接着,便看见了远处丛林间搅动升腾起的烟尘,他就赶忙笔直地站立在了路口旁边,按捺住“怦怦”地心跳,慌乱地等候着与上级领导一一握手机会的到来,看见一溜儿长长的车队在尘土飞扬的尘雾里缓缓驶来,茂响赶紧勒勒裤腰带,挺直了胸脯,绷紧了腿脚,由于挺得过了头,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弯曲,就像村人惯常使用的弯把镰刀杆一般,谁知,车队驶到跟前,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匀速奔向了东山坡的厂区,茂响傻了眼,又不敢跟着车队撵,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定了不动,他吸了满嘴巴满鼻孔的灰土,连没穿几回的新衣服也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土,直待车队过完了,他才一边使劲儿扑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一溜儿小跑着跟进厂子,看见木琴等人正忙着跟下车的大小官员们热热地握手,他也想凑上前去,混个脸熟,但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相儿,只得狠狠地忍住了,他躲在人群背后,不好露面。

今天的来客,应该算是高规格的了,胡、杨二位真能忽悠,不仅把县里的主要领导弄了来,还把市里一些相关部门的领导也弄了来,再加上南京总厂的藏厂长一行人,算算人头,竟有三十人之多,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俩还从市里请来了几个肩扛摄像机手端照相机的新闻记者,这几个人把手里的家伙往外一亮,引得人们顾不上看领导尊容了,齐齐地伸长了脖子,追着他们看新奇。

会场布置在大门靠里面的一处小广场上,这处小广场,是开工后用于装卸货物的地方,宽敞平坦,台就设在广场的东边,面朝着厂区大门口,由长条桌椅摆成一排,上面覆盖了一层崭新的大红线毯,摆放了两只坐式话筒,有两只高音喇叭悬挂在会场两旁的杏树上,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流行一时的台湾校园歌曲。

杨贤德扯开了嗓门儿,把众人聚集在一起,说,咱先在厂区内参观学习,等十点一到,就开始举行挂牌仪式,随后就召开经济开发工作现场会,他又强调了几点会议纪律,随后,便由木琴引领着市、县、镇三级领导和藏厂长一行视察厂区,本镇人员就一窝蜂儿地跟在了屁股后头,边逐个车间地参观视察,边听木琴的建厂情况介绍。

县里杨和杜一左一右地把藏厂长夹在中间,镇里的胡、杨二位紧跟其后,显得亲密无间的样子,都高兴地听木琴的详细介绍,满意地点头称赞。

藏厂长不住地用手抚摸着秃顶上仅存的那几缕金贵毛发,更是高兴和满意,他高兴自己前来投资建厂,受到了当地领导最高规格的礼遇,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不说,更有一种成就感荡漾于心胸,满意的是,他没有选错投资环境和合作对象,刚一进村口,他就有些紧张地四下里张望,不知自己投来的资金,被掖藏在哪个山旮旯里,陪同的王副厂长隔着轿车前挡风玻璃,用手指指对面高坡上漂亮气派的厂房,他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待到进了厂区,看到厂内的布局和环境卫生,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心里有了底,不急于钻进车间里细看,而是安稳地与市、县各路官员们扯闲篇,及到木琴带领参观了,他愈发对这个即将挂牌运营的新厂充满了信心,

参观完毕,也就快到十点钟了,杨贤德大声吆喝着众人都到大门口去,开始举行挂牌仪式,众人呼呼啦啦地聚到了大门口,门口两边的树上排着两大趟挂好的鞭炮雷子,门垛子上早就固定好了一块被红绸子裹着的大牌子,藏厂长和官老爷们围拢在牌子下面,众人便围拢在官老爷们身边。

杨贤德高声喊道,杏花村天野果脯加工厂揭牌典礼现在开始,由南京总厂藏总和市、县领导上前揭牌。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村北山脚下率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众人一时愣怔住了,齐齐地扭转了脖子,朝北山的方向张望,这时,不仅木琴们浑身冒出了一通儿细汗,连镇上的胡、杨二位也是手足无措。

杨贤德低声问木琴道,咋啦!那边咋放起鞭炮了呢?

木琴胡乱地遮掩道,没啥儿,那边有个公事,是村人放的,跟咱搭不上边儿。

还是市、县领导和藏厂长见多识广,他们不为北山方向传来的响声所动,而是在摄像机和照相机的跟踪下,不紧不慢地扯下了包裹着厂牌的红绸子,立时,一块大大的本色木牌显露出来,中间镌刻着“南京,,杏花村天野果脯联合加工厂”几个涂着绿漆的大字,这些领导们便率先鼓掌,朝北山方向张望的人们也顿时明白过来,赶忙跟着使劲儿地鼓掌,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接着,就是鞭炮齐鸣,正月十五那天沈玉花送给的烟花,木琴一直没舍得燃放,此时,也叫京儿等人拿到了厂门前点燃了,这烟花自然要比燃放鞭炮热闹,有烟儿,有彩儿,有花儿,有响儿,还有高升炮和地老鼠,把挂牌仪式推向了一个**,随后,众人回到会场,官员们坐上了台,众人便席地而坐,静听各路官员们轮番轰炸式的贺词和讲话,如此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结束了揭牌庆典,之后,市、县官员们便纷纷钻进了自己的车子,就着卷起的烟尘,腾云驾雾般一路扬长而去。

藏厂长被县里来的官员们硬硬拖走了,说要邀请他去县里做客,答谢他对本地经济开发建设做出的巨大贡献,市里的秦技术员也要随车走,被木琴硬生生地给拦下了,说你一走,从就没回来过,这回一定要多住几天,看看你当年给村人留下的功绩,还要帮京儿指导指导林子管理呐,木老爷子和木总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好好看看木琴的家园,也没有急着走。

几个人又被胡、杨二位当作特邀嘉宾,死拖硬拽地谦让上了台,接着,便开始召开全镇经济开发建设现场会,会议的议程安排是,先由木琴作经验介绍,有几个村作表态发言,并破例叫杏花村原支书酸杏发个言,之后才是胡的动员讲话和杨贤德的总结讲话。

酸杏苦熬了几天几夜,把凤儿找来的报纸文件看了个昏天黑地,有些段落句子,几乎背下来了,开会之前,他似乎胸有成竹,甚至盼着会议快点儿开始,好好地向人们展示一下自己的口才和水平,当听到杨贤德坐在台上喊自己名字时,他的心神却一下子慌了,心口窝上“怦怦”乱跳,仅剩的那条腿抖动得站不起身来,全身的血液也一齐涌上了脑壳儿,就觉得原本装满了各种新鲜词句的脑子里,霎时被抽空了,一片浑噩茫然,啥儿也想不起来了,他呆愣愣地坐在台下,不知所措,直到杨贤德连催了好几遍,他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却又挪不动步子,好在木琴手疾眼快,上前搀住了他,半是搀扶半是挟持地把他架到了台上那个发言用的话筒前,

此时的酸杏,早已看不清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了,他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些刚刚还是活蹦乱跳,现今儿却又无影无踪的新词新句,越是心急火燎,越是抓不住一丝儿影子,急得他大汗淋淋,大张着嘴巴,就是吐不出一个词来,惹得台下一片低低的嬉笑声。

胡和颜悦色地安慰道,甭急哦,慢慢讲,都是熟人,没啥吔。

酸杏被逼无奈,哆嗦了半天嘴巴,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今儿,真好哦,哪儿都好,咱都一块使劲儿,争取今后更好呀。

说罢,酸杏慌乱地朝台下鞠了个躬,便一瘸一拐匆匆地回到了台下,他语无伦次的话,再加上狼狈不堪的模样,终于引得台下的人前仰后合地哄堂大笑起来,场面虽然活跃了,会场的秩序也有点儿乱了。

杨贤德不很满意,却也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在他的主持下,会议继续进行。

会议散了的时候,忽然有人传来了一个消息,说北山脚下挖出了一件稀罕宝贝,人们好奇地询问是啥宝贝,传言的人也说不清楚,但一口咬定,是件从没见过的好东西,不信就去看看,这传言不仅提起了众人的兴趣,也令胡、杨二人为之心动,杨贤德一个劲儿地问木琴,你村还藏着啥样的宝贝哦,说说嘛。

木琴也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她说,哪有啥宝贝呀,除了树木,就是土坷拉,能藏啥宝贝吔。

杨贤德把手一挥,说道,走,瞧瞧去,看看山旮旯里能出啥样的稀罕景儿,说罢,他率先向北山奔去,他的身后,便跟着一群参加会议的人,逶迤成了一条人的溪流,向村北山脚下滚涌而去。

这段时日来,在偌大的杏花村里,与酸杏同样变得日夜神魂颠倒、整日神经兮兮的人,还有一位,就是李振书。

与酸杏不同的是,振书犯神经的因由,并不是如何在人面场上好好表现自己,而是他和三儿媳金莲处心积虑多年才要动手开创的宏伟大业,堪堪到了开场鸣锣的时辰,却遭遇到了始料不及的困难,那就是,建庙的财力和人力匮乏得要命,甚至到了无米下锅无薪生炊的困境,在此之前,振书与金莲合计得很简单,就是要在北山脚下建立起一座神庙来,悉心供奉自己的神灵老师,开创出一处敬神礼拜的道场来,从大面上来讲,弘扬神法,普济众生,积善修德,私下里的内容,诸如窗棂外头的名声、村子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地位、唾手可得坐享其成的利益好处,等等,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经过几年来的努力,这项宏伟大业已经到了鸣锣登场的火候了,一则,金莲闹出的动静愈来愈大,影响力越来越强,渐渐传出了山外,席卷了整个北山镇,甚至波及到了周边邻县的部分乡镇,并继续向四周村镇扩展着,因而,建庙一事,就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影响力,二则,在村里,有了酸杏女人和福生死心塌地地跟进加盟,就使得建庙有了立根之本,试想,酸杏女人的出场,就以一种无言地举动,表明了以酸杏为代表的老干部团队对此事的默许,福生的参与,更是向村人传递出了一个准确无误的信息,就是以木琴为代表的当权派对建庙事体的认可,这样一来,建庙一事,就有了舆论支持和政治保障,

鉴于此,振书便与金莲反复合计了一个冬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大张旗鼓地开办此事,赶在三夏大忙之前,立起神庙,创立道场,为此,俩人还合计着,把几个关键人物都作了具体分工,振书要与福生负责庙宇的规划和设计,金莲利用看病问事的良机,向人们鼓动宣传建庙的好处,以及不敬神的危害,酸枣婆娘负责在村里鼓动宣传,拉起的人头越多越好,四季等人则筹备建庙的所有土木工程建设,包括石料、木料等物件的筹集。

就在振书感到人手不齐捉襟见肘的时候,四喜竟然恰好也回来了,这让振书大喜过望,真是老天助阵,神灵护佑哦,尽管四喜刚刚回来,学来的本事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来,尚未得到众人的认可和信任,人气上差了许多,但是,只要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出光亮来的,如此一来,金莲与四喜,一神一人,一仙一凡,可谓珠联璧合,天人合一,想想,李振书有了这两条永不塌架的左膀右臂支撑着,还有啥样的难事困得住他,还有啥样的风光能被别人抢得去,大喜之余,他立即把四喜拉进了建庙班子,让他负责庙宇的地理勘察,方位设定,以及所有神物神器的筹措和摆布等等。

至此,振书便觉得创建神庙这块长久搁置不下的心病,就要根除了,甚至,已经根除殆尽了,好像庄严巍峨的大殿已经矗立在了北山脚下,正等待着一拨又一拨如潮水般涌来的善男信女们虔诚膜拜呐。

当初想象得很好,实际操作起来,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首先,振书满怀信心地拽上福生、四季、四喜等人奔出山外后,就四处打听哪里有适合自己建庙的图纸和式样,但是,跑到了镇上县里,又窜到了市里,也没有打探到一处庙宇实物,更甭说察看图纸了。

有人好心地出主意说,到曲阜去,那里供着孔老二呢?孔老二是个大圣人,供他的地场,肯定是个大排场大气派的地方,几个人便一股脑儿地跑到了曲阜。

一到了那里,几个人便开始晕头转向起来,孔庙的宏大建筑和恢宏气势,瞅得振书和福生直了眼,这哪是庙宇哦,简直是金銮殿嘛,自己村里想筹建的那座小庙的初步谱气,连人家的门楼子也配不上,学习借鉴之说,又从何谈起呢?

正在垂头丧气的时候,四喜出主意道,咱就到青岛崂山去吧!那地儿我熟,庙宇也多,不管山前背坡的,到处塞满了庙宇道观,大有大的谱气,小有小的式样,想要啥样的都有,几个人一合计,虽说青岛远了些,毕竟是个大地场,人家的庙子盖了几百年上千年了,当然大小尽有,又肯定会归整齐全,想来,能有借鉴的地方,于是,一行四人又窝回头来,搭车转路,直奔了青岛崂山。

果如四喜讲说得那样,大庙比比皆是,小庙也是随处可以找见,振书便带着几个人有意绕开大庙,专门爬山越岭地四处找寻小庙小院,找到了,便一窝蜂儿地拥进去,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探头探脑地四下里张望围观,有的庙观主人以为,是公家来人检修房屋,甚或前来考察,准备投资修缮的,便任由他们闹腾,有的见他们衣着土俗,不像是公家人,便以为是歹人,或是呵斥,或是阻拦,不让他们任意在屋院里穿梭乱跑,他们还提高警惕地看守着屋院里的器物,怕被他们随手偷走了,更有几处道观里的人,干脆把他们拒之门外,连门槛也不叫踏进,

尤是这样,福生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专业心思,本着简单明了、省钱实用、就地取材的原则,把村里要筹建的小庙式样考虑出了个大概模样,总算不虚此行了。

回到村子里,找来几个骨干人员凑情况的时候,李振书才渐渐感觉到事情的不妙,这建庙,一要有充足的人手帮场,二要有充足的财力物力做保障,两样缺了那一种,都别想立起根庙柱子来,更别谈起殿塑像了,凑出来的结果,却让振书大大地失望。

尽管金莲时时处处地宣扬立庙供神的好处,来者也都应声赞同,就差举双臂高呼万岁了,真到了要建庙的时辰,并广为散发信息,却应者寥寥无几,有的只是应声,就是不见动静,有的连应声的胆量也没一点儿,唯恐避之而无不及,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遇事了,才相信起神灵了,一旦没灾没病的,谁还会去相信金莲唇红齿白讲说出来的那些有影没影的鬼话呢?

酸枣婆娘也是面临着这样的尴尬场面,她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出了浑身解数,走东门,串西户,整日忙乱得脚丫子朝了天,唾沫星子溅干了,牙花子也差点儿磨平了,连地里的农活都耽搁了,害得酸枣又要顾了厂子里的活计,还要顾及自家地里的农活,弄得劳累不堪苦不堪言,但是,酸枣婆娘的努力仍是收效甚微,仅仅串通了三十来号人,绝大多数还都是女人,而且是老女人,剩下的男人们,都是些年龄在六十开外的老头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多少油水能够掏出来,甭说出钱出力了,恐怕连站场的力气都不足。

此时,振书已经陷进了欲行不得欲罢不能的两难境地里,直后悔自己谋划不周,算计不细,堪堪就要耍得自己威风扫地丢人现眼了,他跑去跟金莲商议,是不是再缓缓建庙,等待时机真正成熟了,再重整锣鼓一蹴而就。

当时,金莲正忙着在神龛前上香礼拜,没空闲理睬振书,振书便这么傻呵呵地立在堂屋门框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要命,又急躁得要命,却又不敢乱说乱动,直待金莲上完了香烛,跪拜礼毕,才扭身叫公爹坐下了。

振书就急急地把当前建庙面临的困境一一摆说了,并把自己停建的意思也拐弯抹角地提了出来,征求金莲的意见。

金莲委婉地一笑,回道,没啥儿呀,这都是暂时的呢?神庙该建时,还是得建,虽说现今儿人手不齐,财物不全,到时就啥都不缺了。

振书没明白金莲话里的意思,他瞪着一双眼睛,直瞅金莲,想听听她的下文,谁知,金莲偏偏就打住了话题,不再往下讲了,振书撒急,他顾不得跟她猜哑谜,直接问道,你是啥意思么,这庙到底建还是不建哦。

金莲不再回腔,而是合上眼皮,把手拢起,安放在腹前的大腿上,嘴里念念有词,却声音低微,听不清楚到底念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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