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生的膝盖,终究是没有触碰到地面上。
陆柏生惊讶地看着正架着自己的唐渊,一脸的疑惑。
“陆伯,你糊涂。”
唐渊也没有想到陆柏生真的就能下跪,面色复杂地看着陆柏生:“你以为你跪了就善了了?”
陆柏生却是不依:“小少爷,老家主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这情况,也只有我这一跪才能帮助唐记走出困境,咱们唐记向来不被家族重视,在这山城,是万万斗不过四大家族的啊!”
陆柏生说着,竟然已经老泪纵横。
“如果你跪了,就意味着唐记也跪了,唐记跪了,就是唐家跪了,就算你不是唐家的人,人家也可以说,唐家招来了一个酒坊掌柜,向三大家族几个小娃娃下跪,以后唐家见到三大家族都要低着头走,而且,你怎么就确定,这王家的疯丫头就敢烧?”
陆柏生闻言,暗骂自己糊涂,便缓缓站直了身子。
“怎么?又不跪了?难道你当真要我烧了这酒坊?”王静柳双眼圆瞪。
唐渊背着手看向王静柳:“你叫这史家公子一声郎君,我便向你下跪。”
史徕亩一听就乐了:“这个提议好!静柳妹妹,快快,叫声郎君,他就向你下跪叫你奶奶了!这买卖不亏!”
“滚!谁要叫你郎君,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就叫你郎君?”
史徕亩不乐意了:“静柳妹妹,话不能这么说啊,现在不是权宜之计嘛,我这也是帮你忙,至于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可以后补嘛,明日我便让父亲到你家提亲下聘礼,该有的环节绝对一个不少!”
“呸!你以为你是史家少爷就了不起吗?整日游手好闲,给我做夫君,你也配?”
唐渊冷笑看着二人的争吵,这史徕亩从来了之后便一口一个静柳妹妹,想必是一直觊觎这个王静柳,而这王静柳性格泼辣,典型的女汉子,一点亏都吃不得,让她叫史徕亩夫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现在他们狗咬狗,看来自己这句话的效果还不错。
“不对啊,妹子,咱是来给你找场子的,怎么咱俩在这吵起来了啊?”史徕亩吵着吵着便回过味来,唐渊不禁心里再次暗骂,你这小子就不能再吵一会?
王静柳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举起鞭子指着唐渊:“你们不跪,不给钱是吧?好啊!来人,给我烧!”
话一落地,其他随从人员都懵了,之前也没说要点火的事儿啊,这上哪找火把去?
唐渊看着一脸懵的王家随从,当时就笑了,看来彩排的时候没有火烧酒坊这个桥段啊。
史徕亩道:“来人,给静柳妹妹送两个火把,对了,火折子别忘了。”
唐渊当时就有种哔了狗的感觉,这特么史徕亩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大白天的你出来带什么火把?眼瞎大白天看不清路么?
熊熊燃烧的火把很快便递给了王家的仆从,王家的仆从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把目光投向了王静柳。
大小姐,烧……还是不烧……这是个问题……
王静柳也是被看得一脸懵,刚刚是脑子充血才下令放火,现在火把点起来了,倒让她清醒一些,这大白天的放火,就算他王家再能耐,这事儿也不可能轻易解决掉,现在是烧也不是,不烧也不是。
唐渊冷冷地看着王静柳,笃定她不敢放火。
“静柳妹妹,你还等什么呢啊?烧啊!这唐记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可以给你作证,放心,如果知府大人那里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说话的。”
靠!唐渊心里的火腾的一下便起来了,但他却没有失去冷静,眯缝着眼睛看着史徕亩,回想着家伙一直以来的表现,暗道这家伙不简单,最重要的是,他够狠,对人对己都够狠,这种人要么就一次把他弄死,否则这厮就会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着你。
果然,王静柳咬了咬牙,大声道:“你们还等什么,给我烧啊!”
“王妹妹真是好大的脾气,就不怕这一把火,把王家也给烧个干净吗?”
一个声音从墙角传来,唐渊的嘴角却是微微勾了起来。
终于舍得出来了么?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街角,慢慢走来,来人不是薛贵又是谁?
“仁英兄。”史徕亩第一个下马,向薛贵作揖行了个礼。
王静柳也没了之前的那个娇蛮之态,规规矩矩地下马,仿佛一个淑女一般走到薛贵面前,微微福身:“仁英哥哥怎么来了,几日不见,你又是俊了一些呢。”
薛贵冷声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有这样一面呢。”
王静柳一惊:“都是唐渊那……唐少爷逼得奴家如此,他……他欺负奴家……”
说着,王静柳眼中竟然流出一滴清泪,唐渊当时就迷了,这不只是个女汉子,还是个戏精女汉子啊?
薛贵无视了王静柳的惺惺作态,而是做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问道:“静柳啊,你年芳几何了?”
“仁英哥哥讨厌,直接问人家年岁,仁英哥哥难道不知道吗?”王静柳依然一副小女人样子。
薛贵语重心长道:“你啊,都到了出阁的年纪了,现在还是这般娇蛮,是王叔把你宠坏了啊。”
“还不是平日里有仁英哥哥照拂人家……”王静柳故意白了一眼薛贵,可这一眼却是秋波如泓,看得唐渊只起鸡皮疙瘩。
“你该长大了,想一想,如果你真把这唐记烧了,就算你王家势力再大,就算你们能够买通知府,但这案子涉及唐家,如果唐家告到州府那里,你们王家还能安生么?我们山城虽然称之为城,但终究是个县城,你们做做地头蛇我不管,但是你们如果想招惹这胶州的第一家族,我可是要管上一管。”
说着,薛贵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史徕亩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仁英哥哥就知道教训人家,人家知错了啦。”
薛贵点了点头:“这次的事,闹得不小,但终究没惹出什么大麻烦来,这件事我就不和王叔说了,你自己以后收敛点吧。”
“好啦好啦,仁英哥哥,你一直在这教训人家,人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静柳知道以后不会了啦!”王静柳的脸红彤彤的,唐渊直感觉自己叹为观止,这演技在自己前世绝对碾压一群后生代影帝了。
“倒是你。”薛贵看向史徕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山城三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别想把谁踢出局。”
史徕亩脸色阴晴不定,低头道:“愚弟不明白仁英兄在说什么。”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回去和史叔说一声,今年的岁贡,加三百两银子,就算是对你小惩大诫了。”
史徕亩不服:“不知这是靠山侯的意思,还是仁英兄的意思。”
薛贵道:“我可以代表家父,你有何质疑么?”
史徕亩不说话了,只是拱了拱手,便带人离开。
“你小子出息了啊,这种场面你也敢出来了?”薛贵似笑非笑地看着贾久。
贾久看着薛贵,脸都白了:“仁仁仁仁仁……仁英兄……你你你你……你怎么来来来……来了……”
贾久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王静柳,唐记又不是在什么正街上,这薛贵闲着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下人说这里闹事,涉及到静柳,自然过来看看。”
王静柳这么一听,心里立刻美滋滋,哪还有心思计较刚刚这条街上除了自己、唐记、史家三伙人压根没出现过一个外人。
“可可可可可可是……刚刚……”
“没什么可是的。”薛贵立刻抬手制止了贾久,这孩子单纯实在,却偏偏心细,要是任凭这小子死缠烂打地问下去,戳穿了自己的谎言是小事,这要是一个不留神让唐渊知道自己早就到了却不肯露面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自己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解释这个谎言,自己就算再精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谎说圆了,好在唐渊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第一个谎说了也就说了。
“你回去吧,回去和你爹爹说,今年贾家的岁贡免两百两银子,就当是奖励你了。”
唐渊咂了咂嘴,有势力就是牛啊,轻易便能决定别人家的岁贡。
贾久闻言一喜,说话都利索了:“谢谢仁英大哥!”
“滚吧!”薛贵笑着在贾久的肥硕的屁股上提了一脚,直感到自己踢在了棉花上,丝毫没有打击感可言,贾久则是如蒙大赦地溜了,跑到街角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成了真的“滚”了……
薛贵忍俊不禁,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胖子的,但转过头来他便看到了正殷勤无比地看着他的王静柳。
“你怎么还在这?”薛贵皱眉。
“等仁英哥哥送人家回去啊。”
“去去去,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再在这里缠着我,当心我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爹。”
王静柳幽怨地看了一眼薛贵,有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唐渊,才扭着身子走了。
“多谢薛公子帮忙解围了。”陆柏生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是薛贵帮他们摆平了麻烦。
“多谢你们少爷吧。”薛贵不咸不淡道,又看向唐渊:“不请我进去坐坐?”
“怕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唐渊没好气道。
“你似是在生我气?”
“早到了吧?”
薛贵尴尬一笑:“竟然被你发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