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在医务室与叶子樱一番谈话，李凡才算是彻底明白自己的症结所在，看来郑秋堂教的那套练功法门，果然有害。

李凡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师傅郑秋堂，他练习了小半辈子，身体怕是早就患有重症，现在他才明白，师傅并非生性喜好喝酒，而是用酒镇压病痛。

不自觉间，李凡的眼眶竟湿湿润润。

金烁念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那个黄三都没把你怎么着，反倒是自己……”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自己师傅。”

“你师傅是谁？”

李凡仰了仰头，郑重道：“我师傅是华夏第一赏金猎人，他的志愿是荡平城外怪兽、凶兽，而且生性豪爽，放荡不羁，平生最爱喝酒，喝酒不喝水，曾经以一人之力，力斩级怪兽泰坦蟒！”

见李凡眼睛中满是振奋之色，金烁道：“那他一定是个大英雄咯！”

李凡点头，“对！他是大英雄，并且还是我恩师，虽然在广安市他曾断袖绝恩，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我师傅！”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李凡转身望向城内正中心区域，因为金龙机甲公会总部就坐落在那里。

“他跟之前被困在牢监里的我一样，也被人缚住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从那座监牢里救出来。”

……………………

铁甲城城郊一处破败工厂。

周围生满杂草，铁皮铜管堆积的到处都是，现阶段，铜、铁类的金属，并不是人类日常所需，在氦钢及炎碳合金被制造出来之后，铜、铁就像之前的塑料胶管一般，廉价的很。

破败工厂里，一个身穿紫袍的男人，慨然而立，似乎对眼前之景，很有感触。

“阿嚏！”一个身形虚弱的男人，擤了擤鼻涕，道：“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念叨我，但愿没说我坏话。”

旁边一人搭茬道：“说你话坏又能如何，你已经落到了这般田地，坏也坏不到哪去。”

“谁说坏不到哪去，我现在就感觉天都要塌了，天问，赶紧给师兄弄点酒来，感觉身体被掏空，只有酒能够填满。”

“天问，你二师兄要酒，快弄点酒来，否则的话，他可要……”

“能不能不提二师兄这茬，都老大不小的了，给我点面子咯！”

一时间，这破败的工厂里，竟有笑声。

身穿紫袍那人，如果细看的话，身上衣服有一道裂线痕迹，那一刀，就是当初在广安市龙腾军事学院加试考上，被李凡用龙雀刀所斩。

没错，这三人便是暗廷龙君姚天问，前军方要员韩经纬，前华夏第一赏金猎人郑秋堂。

至少有十年的时间，姚天问没有被人直呼其名了，而如今被这两个老家伙呼来喝去，竟似没有半点脾气一般。

这种场面实在是少见。

“酒就免了吧，一路赶至铁甲城，你们俩人没少给我添麻烦，现在我手下六婢都不在，别再想让我伺候你们俩了。”

郑秋堂仰在墙根低下，道：“师弟啊，不是我说你，长兄如父，你我同门数十载，师兄就是想喝点酒，难道这个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别提什么长兄如父，我眼中就没有那个！”姚天问似有怒色，一旁韩经纬则打趣道：“他没深意，二师兄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况且现在他是有今天没明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下了，喝酒是他平生最戒不掉的喜好……”

“不过是被金龙机甲公会易氏兄弟用五鬼封印所伤而已，离死还远着呢！”

郑秋堂干咳了一声，道：“现在离死是还有点距离，要是没有酒在身后拽着我点，那这距离走起来可就快了，你不会是想要见我死吧？”

姚天问无可奈何道：“好，我这就去给你寻酒去。”

言罢，似一阵风影一般，恍惚而出。

韩经纬脸色一怔，遥望左右，确定姚天问确实走了之后，道：“看不出来你五大三粗的粗线条之下，还有点细心思。”

郑秋堂严肃道：“虽然不知道姚天问为什么要带我们来铁甲城，但有一点，白泽的消息，迟早都会被他知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知李凡，让他早做应对。”

韩经纬艰难的转了转身，从胸口里掏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机械鸽子，道：“这是我学生萧潜，上次探监时暗中交给我的，说是紧急时候，可以代为通信。”

郑秋堂道：“那你还不赶紧把它放走，小心一会姚天问回来，我还得另外想辙！”

机械鸽，远程最快捷且最安全的的运输传信手段，而且这种信息往来具有单向性，即不在事主面前，其他任何人都无法阅读其中信息。

韩经纬按下机械鸽的录音按钮，道：“萧潜，老师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寻找到广安市天鹰高中毕业生李凡，想尽一切办法告诉他，那只叫做小白的宠物，极度危险，让他早早隐藏起来，暗廷龙君……”

忽然之间，一阵风至，人声道：“两位师兄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呢？”

韩经纬手掌翻转，直接把机械鸽扣在了地面上，小拇指轻按，结束录音，开启传信模式。

“没什么，只是感觉这里的景物有些眼熟罢了！”郑秋堂故意转移话题道：“天问果然好本事，来去无踪影，买酒居然也这么快，快点拿过来，让师兄我解解馋。”

郑秋堂踉跄站起，身子左倒右倾，要不是有姚天问伸手擎着，早就栽倒在地。

这个时候，韩经纬手里一按，那只机械鸽子翅膀一收，当即化作鼠身，钻入地下，待到跑出工厂范围，这才破土而出，扬翅入空。

姚天问道：“二师兄，可要小心才行，千万别摔倒。”脸上露笑，不过却笑中透寒，不觉间竟让郑秋堂身子一颤。

姚天问举手，手里一块石头飞了出去，应声之下，一只机械鸽跌落在地，冒起一阵白烟。

“两位师兄的把戏，二十年前就在我面前戏耍过了，此番故技重施，有意思吗？”

郑秋堂哑然，韩经纬皱眉，四十好几的年纪，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

“你不仅天赋极高，这几年下来，心思也缜密多了，既然被看穿，那也就别留情面了，给个痛快吧！”

姚天问哈哈笑道：“真当我是杀人恶魔，逞凶悍匪吗？”

“难道不是吗？”

郑秋堂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周折想出的办法，竟然还是被看穿了。

见郑秋堂和韩经纬齐齐闭眼，姚天问心中一凉，“两位师兄居然也这么看我，实在是让人失望，不过即使你们俩个另有心思，我也不会痛下杀手，屠师门弑师兄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郑秋堂道：“这都不杀我，那传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能负你暗廷龙君。”

“不杀你们两个，不代表我不杀别人。”手里一翻，攥着酒瓶子的手上，隐隐跌落人血。

“真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竟敢不卖我酒，我只能掐断了他的喉咙！”

郑秋堂身子一颤，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这个事还是等以后再论吧，请问两位师兄，刚才想要传出去的消息是什么？想要向三大金龙机甲公会报告我姚天问的行踪吗？”

“该杀不杀，不杀又要诘问，就算是向三大机甲公会禀报行踪又能如何？你个嗜血恶魔，我郑秋堂和韩经纬枉为你师兄，你根本算不上恩师的嫡系血脉，你不配做姚木涯的儿子！”

姚天问怒目而视，“今天是你第二次触我底线，别以为是我师兄，我就真的不敢杀你？”

郑秋堂挺胸抬头，眼瞪如牛，“那就痛快下手，给你师兄我一个畅快淋漓的死法！”

姚天问陡然从腰间擎出鱼龙权杖，抵在郑秋堂脑门之上，喝道：“你别逼我！”

“逼你又能如何？你以天才之姿，堕入邪魔外道，是谁逼你？家师姚木涯，八十高龄，被活活气死，又是谁逼的你？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说是我逼你？”

姚天问脸色难看至极，手中鱼龙权杖高高举起，挟风带势，裹云夹雷，凌空而至郑秋堂额前，而郑秋堂却比之前更有勇气，眼睛不眨，怒目而视。

韩经纬心中一颤，喊道：“既然你要狠下杀手，那就把我也算上吧，之前我和你二师兄一直存有芥蒂，人到中年，吵的却比谁都凶，前路寂寞，我该和他一起走，否则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怕他形单影只。”

姚天问怒不可遏，持着鱼龙权杖的右手，竟瑟瑟发抖起来，“真当我不敢杀人吗？自入暗廷之后，死在我手底下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的双手早就沾满鲜血，不在乎多加上你们俩！”

言出口，杖落地，只听一道惊雷轰隆乍起，满天雨落。

布鲁斯大学里的李凡，正陪着金烁吃饭，忽然感觉心里一痛，有如刀绞。

电闪雷鸣，雨似瓢泼，铁甲城里，已经很久不见这种大雨了。